两人又行了会儿,沿途解决了几个药人,脚下的长路却依然没看到头。
莫非是选错了路口?剧情会因为他的作为出现偏差吗?许清欢有些不安,连带着步子也焦急了些。叶凛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同样提了速度。
终于,转过最后一个转角,又下了几个阶梯,空气的味道陡然浓烈了起来,像是混了腐烂的旧茅草,眼前的景象也变了样:漆黑的石壁上明灭着飘忽的火焰,照出一条不见尽头的走廊,而走廊两侧,竟布满了监牢,细看里面还有不少人,大部分都虚弱地靠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有些残破,但仍能辨得出些熟悉的式样。
许清欢还没震惊完,叶凛却像是看到什么般忽然变了脸色,快步走到了一个铁栏前,唤道:“逸白?”
许清欢连忙跟了过去,发现那间牢房中关着的人与叶凛身上的服饰极为相似,只有细微的不同。而在叶凛出声后,一群眼神木讷的弟子中忽地有一个人冒出了头,看到叶凛后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叶剑……”
叶凛突然咳了一声,眼神往后瞥去。江逸白从恍惚中找回理智,止住话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叶凛身后还跟了个不认识的人。
思绪几番辗转,江逸白改口道:“叶……师弟?”
叶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江逸白才放心地凑近了,一脸紧张地问:“您……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见江逸白的视线仍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盘旋,许清欢主动上前一步道:“我叫许欢,是寒之路上结识的同伴。”
不知是前头那句“师弟”的余韵未歇,还是许清欢口中的“寒之”和“同伴”的信息量太过巨大,听完他的介绍,反而让江逸白原本就有些便秘的脸色更加难绷了。叶凛见状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将江逸白的注意力拉回他的身上,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他和许清欢一路追击到这里的经过。
而此时的许清欢却难得地没有将目光放在叶凛身上。
他在看江逸白。
大抵是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有一阵儿了,江逸白的发丝凌乱,素白的衣袍也有些脏了。但就是在这样狼狈的情状下,少年的脊梁依旧是挺得直直的,眼神也十分明亮,微微颔首听叶凛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学生时代许清欢见过的三好学生。
他的骨相亦是出众,清秀却周正,即使在清冷出尘的叶凛面前也算得上是毫不逊色,引得许清欢暗暗咋舌,陷入了“为什么这本书中的人都这么好看”的思索中。
但……其实也不奇怪。
因为江逸白也是原著的主角攻之一。
一想到在几十天后,眼前清爽阳光的少年人就要对苏清融一见钟情,最后为爱嫉妒成性,变成个扭曲的阴暗之人,许清欢就莫名生出了些痛惜的情感来,盯着江逸白的眼神也变了味。说来也怪,所有男角色看到苏清融就跟妖怪见了唐僧肉似的移不开目光也就算了,怎么除了正牌攻晏宁,其他各个都几乎落了个哀怨的结局,有的还像叶凛这样干脆丧了命?
他算是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作者爱写什么,读者又爱看什么了。
许清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发现剑阁的二人都是极为敏感警觉之人,早已发现了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江逸白硬着头皮顶了一会儿,终是难耐这双潋滟的眼如此灼热的视线,向叶凛投去了一个疑问和求救的目光。叶凛不动声色地旁挪了些,恰好将江逸白挡住,换来许清欢一愣,堪堪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叶凛见唤回了人,便敛了话头问道:“那你们呢?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了。”
江逸白回头看了眼或坐或躺,却到现在连第二个有反应的人都没有的弟子们,语气沉重了起来。
“我奉师父之命带着师弟们来到岚烟镇后,先去探访了几个涉案的目击者,但许多人言辞都有些含混不清,我们便决定亲自入张府查探。”
“我们先是挑了一个白天去,但一圈搜查下来,竟然没有半点异常,连曾经发生过命案的痕迹都没有,顶多就是过于冷清安静了些,我们便都没放在心上。”
事情发生过怎么会没有痕迹?单凭这一点,就不能说毫无异常了。许清欢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听道:“讨论了一番,几个师弟提出兴许是时机不对,有粉饰太平之嫌,我们便决定入夜再探……”
“结果这一探,就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大抵是想到遭人算计的场面,江逸白垂头丧气道:“我们一入张府内院便遭到了袭击,还没看清偷袭者的模样便折损了几个弟子,一时都慌了神。我尝试冷静地指挥大家,结果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周身便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圈,再睁开眼时,我们就在这囚笼之中了。”
叶凛看着他懊恼的样子,淡淡出声道:“你能力有余但经验不足,如此结果也是正常,不必太过苛责自己,日后多锻炼便是。”
“是。”江逸白的头埋得更低,而后坚定地抬眼,目光灼灼道,“谨遵……”
目光突然触及挑眉看戏的许清欢,他话到嘴边又堪堪转过弯来,语气生涩道,“谨遵师弟带来的师命,我以后会好好努力,保护好你们的。”
第一次看叶凛教训剑阁弟子的场景,许清欢还觉得怪新鲜的。不过,他不也是第一次下山吗?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经验不足的?
许清欢暗嗔了一句“装腔作势”,而后加入了谈话:“到这里之后呢?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地盘?他们抓你们做什么?”
听到这连珠炮似的问题,江逸白眼神一黯,蓦地攥紧了拳,低声道:“刚被抓进来时,我们本想用法术强破了这牢笼,却发现牢房中早就设下了禁制,连我们与本命灵剑的连接都切断了……无法,我们只好和周边其他被困的弟子交流信息,却发现他们也对幕后之人一无所知,只知每日都会有人来随机带走几个弟子,而他们无一例外,都……”
“都什么?”见江逸白突然住了口,叶凛追问道。
“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说得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说来很自私,但发现我们没有出去的办法、只能等待救援时,我便在心中祈祷这厄运不要降临在师弟们身上,可……可我们进来的当天……”
江逸白哽咽了起来,没说完的话终究是难以为继了:“是我没保护好师弟们……是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我多想,多想代替他们被带走啊……”
叶凛沉默了一瞬,道:“你已经尽力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拉开了江逸白眼泪的闸,冲破了眼眶的防线,汹涌而下。少年骄傲的脊梁终是弯曲下来,埋首于长长的衣袖中。抽泣声在寂静的洞窟中更加清晰可闻,许久方才平息。
有时候就是这样,尽力了也没有换来好的结果。
是无奈,是懊悔,也都没有用了。
但我们仍会期待着有一个人能拍着我们的肩,告诉我们,你已经尽力了,这就是你能做到的最好了。
没有人不放过你,你要放过你自己。
许清欢半是心疼半是感同身受地望着江逸白,等他情绪平复了些才继续问道:“这么说来,你们至今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也不知道抓你们做什么?”
江逸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许清欢看向叶凛:“现在怎么办?先救他们出去?”
“恐怕很难。”叶凛还没回答,江逸白却开口道,“且不说这里设了法术禁制,被关押的这几天里,大家随着时间的增长都逐渐变得很虚弱。刚开始我们以为是环境让我们感觉到压抑的缘故,后来才意识到这里大概是投放了什么能散发出特别味道的药草,吸入之后就会侵害丹田、麻痹识海。我修为比师弟们高上一些,所以现在还能够站着同你们说话,其他人却几乎是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怪一进入这个监牢就闻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许清欢连忙掩住口鼻,再看叶凛,仍是从方才宽慰完江逸白便沉思起来的样子。他想提醒他注意一下,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了微弱的脚步声。
江逸白瞳孔一缩,显然也是听到了。他指了指暗处,慌张道:“他们来了……你们快躲起来!别被他们发现了!”
“不……”心念回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叶凛心中成形。他抬手祭出霜寒,一剑劈开了困住剑阁弟子多日的枷锁,剑影快得连让人阻止都来不及。
叶凛衣袖一翻收了势,拉开门,却是自己走了进去,平淡得不像是把自己关进牢中,反而像回到了自己家的厅堂。末了,他还回眸看了一眼许清欢,似乎在催促他快点也进来。
许清欢一头雾水,许清欢莫名其妙,但许清欢会照做。
于是——
“嘭”的一声。
牢房的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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