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姜家二爷

等到岳旬靠着一双腿从那个“非常适宜杀人抛尸”的荒郊野岭走回家,天已经黑透了。

手里的两只兔子是魏广当初杀好剥了皮的,岳旬拎在手里一路走回来,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冻得梆硬,抡起来感觉能砸昏一个精壮男子。岳旬已经走得没脾气了,看这兔子只觉得好笑,举起来咣咣砸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探出来的却不是周七那张老脸,竟然是个小少年。

那小少年见了岳旬就眉开眼笑,伸脖子朝里面探头喊去:“二爷!岳公子回来了!”

岳旬一见他,整张脸当即皱成个十八个褶的包子,快步闯进了自己院子,拉开门一瞧——

果然有一个锦衣少年大大方方斜倚在炕桌上,去了帽子只戴着懒收网,脑后的短发从网巾里乖顺地垂下来,见岳旬回来,嘴里还塞着点心,咕咕哝哝的:“诶呦我天,旬哥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在你家等了你一天!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干什么去了?”

岳旬把手里两只冻得僵硬的兔子“咣唧”砸在炕桌上,桌上的果子点心齐齐往上跳了一跳:“打猎。”

锦衣少年嘴一扁,语带嫌弃:“一整天,就打俩兔子回来?”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什么?我这就让周伯拿十八种香料去卤了,卤好你一口都别吃!”门口的小僮见他俩又拌起嘴来,笑嘻嘻进了门,给岳旬奉了盏热茶,岳旬尝了一口,竟然是去年的明前。

明前龙井,多久没喝过的稀罕玩意儿了,当时被关在宁王府的时候都没喝上这一口好的。岳旬刮着茶盖,连连品了好几口。那锦衣少年见他光喝茶不说话,在旁边急得吱哇乱叫:“不行,那我要吃。”

小僮搁下茶盘:“那小的去买香料?”

岳旬一点头,挥手让他把梆硬的兔子拿走了。

岳小公子端了半天的架子,终于搁下茶盏:“怎么回事儿姜老二?又和明烟儿吵架了?”

来者正是庆国公的次子,同岳旬玩泥巴长大的发小之一,姜令。

姜令闻言,支支吾吾好半天,含含糊糊应下:“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岳旬方才喝了一盏茶,终于觉得暖和过来,这才脱了鞋,也倚在炕床上,吃姜令带过来的点心,“你俩打小儿就这样,三天好了,两天恼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这回又是怎么了?”

姜令嗫嚅一阵,一张脸垮了下来,愁苦异常:“烟烟从庆国公府搬出去了。”

“这不很正常吗?你俩虽然自幼定亲,可她毕竟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先前一直住着,不过是因着刚到金陵来一通忙乱,受你娘庇护‘暂住’在你家。”岳旬见他愁眉苦脸的,心说这算个什么大事,等过了明路成了亲不就还住在一起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姜令愁眉苦脸,连点心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烟烟此次辟府别居,住的是御赐的房子。”

“这不是更寻常了。御赐之物怎可拒绝?”岳旬心里腹诽,虽然目前的御赐基本等于“宁王所赐”,“明烟儿的父兄——宣平侯及其世子皆是殉国,进太庙都绰绰有余了。先前不就说是要给明烟儿封个郡主还是县主,御赐个府邸又有何奇怪?”

听了岳旬的话,姜令越发同个冷掉的油条一般泄气:“不是这个由头赏赐的。是嘉奖除夕夜明烟儿勤王救驾,杀贼有功!宁王给她封赏了个正三品昭勇将军的虚职,这才赐下宅邸的。”

“原是军功受封啊。”岳旬摇头啧啧,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勋爵之后,虽说是虚衔,可起步就是正三品的昭勇将军,旁人拍马也赶不上。

若是寻常勋贵便罢了,宣平侯祖上与庆国公一样,是开国伊始所封四公八侯之一,乃是开国元勋。这几家人只要没有什么谋逆大罪,哪怕儿孙不肖些,尽可以保一辈子荣华富贵。

奈何宣平侯的儿孙争气啊。

光义帝乃是藩王承嗣,当初便是宣平侯几家一路护送光义帝从藩地到京师,这便又是一层从龙。

再加上陆明烟父兄殉国,是实打实的英烈,她这辈子就算什么也不做,朝廷也必要给这孤女一个面子,保她一辈子尊贵非凡无人敢欺。

可她偏偏剑走偏锋,选了一条无人走过的路。

岳旬思忖一番,忽然明白了姜令陆明烟到底闹的什么别扭:“明烟儿将门虎女,咽不下这口气来。她勤王救驾,受封武职,只怕都是要……她是要以女子之身亲自承袭自家的爵位,是也不是?”

姜令要死不活,揣着袖笼点了点头。

那这就有点……微妙了。

庆国公府同宣平侯府这门亲事本就是门当户对,陆明烟若得了郡主诰封,姜令便可高枕无忧了。姜令是次子,倘使他承袭爵位,陆明烟便是他仕途上的助力;他若是不承袭爵位,一辈子吃喝玩乐,那陆明烟的身份也能保他一辈子太平无忧。

可若是陆明烟要袭爵呢?

陆明烟自己做了侯爷,那谁做侯夫人?姜令吗?

姜老二大约没那么多心眼子,一天到晚“烟烟”长,“烟烟”短,对这门亲事恐怕想不到这一层上,那就只能是……

想及此处,岳旬把刚拿起来的茶盏又搁在了小桌上,往前探了几分:“姜伯父姜伯母怎么说?”

“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父亲对此……颇有微词。”

岳旬哼笑一声,按照庆国公那个性子,恐怕不只是“颇有微词”这么简单了。

“照我说这有什么!我又不袭爵。”姜令原本是窝在炕桌旁边,想到这里竟然忽然往上窜了一大截,颇为愤愤不平,“无非就是到时成了亲是烟烟跟我住,还是我跟烟烟住的问题。勋贵都住在一条大街上,就算是我和烟烟住,我爹娘想我,那我便时常回去不就是了?”

“我娘性子又软和,倒也不必非要烟烟侍奉左右。家里的事,左不过有我大哥呢!”姜令拈起桌上一块点心,吃得满嘴是渣,喝了两口茶才噎下去,说话也呜呜噜噜的,“也不知我爹是吃了火药还是怎的,最近连我大哥哥也不待见!成日家在家里吵吵嚷嚷的,不是训斥我大哥,就是训斥烟烟同我,没个消停时日。”

岳旬又把脸皱在一起,心说你爹什么时候待见过你大哥了?你老爹若是待见你大哥,何至于到现在都没给他请封世子?

姜含虽说和姜令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正妻嫡出的长子,又在辽东打了几年仗——这有什么不能请封世子的,还不是庆国公不待见他这个大儿子。

姜含比姜令大了将近十岁,姜令自幼就同宣平侯的女儿定下亲事,可姜含呢?二十五六的人了,不但世子没着落,连亲事也没着落。

岳旬心里想的什么,姜令浑然不觉,只顾着叭叭地倒苦水:“我爹一训斥起我大哥哥来,话说得可难听了,连我大哥的生母都要连带上。一天到晚就是什么‘鞑子娘生个小鞑子’的,这又何必呢?”

“且不说我大哥的亲娘早八辈子死了,再说了,当初我爹同我大哥的娘那是御赐的婚事。他娘不还是朝廷亲封的定安县主呢,照他这么说,那宁王的娘不是据说和定安县主一个爹?那宁王不也成了小鞑子……”

“你可闭嘴吧我的祖宗!”姜令话还没说完,岳旬忽然暴起,一个猛虎扑食上去就捂住了姜令的嘴,“你这话在家里和我这里说说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这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康王之前不就是揪着这件事不放,现在又是什么下场?

岳旬死死捂住姜令的嘴不放,姜令张手舞脚疯狂挣扎。他刚嘴里还包着点心,被岳旬这么一捂呛住了,哐哐咳嗽,上不来气。

岳旬怕把他捂死了,赶紧松开了手。

姜令咳嗽半天:“天哪,我的脑袋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丢不了,倒是险些被你给捂死!”

“对不住。”提及此事,岳旬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除了当初康王伏诛的场景,康王的血崩在温杳的脸上,像是雪地里开了一树的梅花,他赶忙甩甩头继续叮嘱姜令,“你这些话千万不要再在外面乱说了。”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姜令逃脱岳旬的毒手赶紧往旁边挪了快八丈远,“我只是想同你说,我爹这几日不是同我大哥吵架,就是同我吵架,我实在烦得不行,所以才到你这里来的!这不是四五月份咱俩要下场院试了,我想住在你家备考。”

姜二爷离家出走了?

岳旬再次大惊失色:“姜伯父姜伯母怎么说?”

他现在这个近乎算是带罪之身的身份,姜家能乐意姜令同他与南渡之前一样交好?

庆国公夫人当初能庇护他南下,已然是看着当初周家的面子上,对他仁至义尽了。就算姜家今后再也不管他的死活,让姜令再也不要同自己来往,他心里也毫无怨言。

姜令父母娇惯,不懂得这些。可他是做兄长的人,要年长姜令好几个月!不能不为姜令考量。

“我娘知道我在你这里。她没说什么,只给我带了不少银钱,让我少给你添麻烦。”姜令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这不,点心、茶,都是我自己带来的,你同我一起吃。伺候的人我也带了几个,你不用操心这些个身外之物。”

“至于我爹……”姜令十分尴尬,一抓脑袋,“他让我‘滚了就不要再回去’,估计也不会关心我究竟在何处。”

岳旬:“……”

岳旬:“那还是不要叫令尊知晓姜二爷您在寒舍下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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