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箭来的毫无预兆,若非王度正面对着月尽欢说话,恐怕他也发觉不了这一记暗箭。
“小心!”王度吓得大惊失色,下意识挡到了月尽欢面前,一刀朝着那箭矢劈去。
“铛”的一声,王度情急之下的一刀,竟真的劈中了箭矢。那箭矢应声坠地,像条死蛇般扭动两下,便不再动弹。只有箭矢上原本洁白的箭羽,在这几下弹跳之中沾染了灰尘。
袭击来的太突然,王度甚至都忘了呼吸。眼下危局暂解,他大口喘着气暴怒出声:“藏头露尾之辈,只会偷袭吗?有胆就现身,我们面对面说话!”
夜色里,王度暴怒的声音被风裹挟着传了很远,引来了一声声的犬吠。
但是偏偏没有人现身,落凤楼前寂静一片。若非偷袭月尽欢的箭矢此刻被王度拿在了手中,只怕王度还要以为是他自己发了癔症。
“不说话是吧?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王度冷笑一声,反手一甩,手里的箭矢被他当作暗器掷了出去,速度竟也不必先前差多少——为月尽欢挡下这一箭的时候,他已经看清了箭矢的来处,也隐约看到了那灌木丛的晃动。
可是他并不想自己上前去把人揪出来:对方人数未明,万一还有别的伏兵,趁着自己离开月尽欢的空隙对其再次偷袭,岂不被动?
到时候自己就算本事通天,离得远了也不可能及时折返帮助月尽欢挡下暗箭,月尽欢的命运就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了。而自己决不能让月尽欢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受伤,否则没法向燕归尘交代。
箭矢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不远处的灌木之中。在箭矢钻入的前一秒,一个人影从中跳了出来,看着好不狼狈。
落凤楼前处处悬挂了灯笼,也便宜了王度和月尽欢两人:借着光亮,二人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赫然是先前追了他们半天的潘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绕过了两人,先到了这落凤楼前守株待兔,确实是有几分小聪明。
潘朴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自己那一箭竟然连两人身上的一点油皮都没划破,都怪自己手上的这一把破弓不好,没法让自己发挥水平,白瞎了自己早早自己蹲守的机智。
要说这潘朴到底是怎么来到此处的,那还得把时间往回倒一倒。
早些时候,潘朴被葛明唤醒。几句交谈就让葛明意识到了月尽欢和王度未曾走远,四下看看就确定二人定然藏身于假山之后。有此推断,他便遣了几个人去看看,很快就惊出了两条大鱼,也开始了两方之间的混战,没人顾得上潘朴了。
而潘朴他自知不是两个年轻人的对手:早些时候自己全须全尾,尚且不是那姑娘一个人的对手。眼下自己身上伤口不少,脑袋也被闷棍打得昏沉,对方也成了两个人,上去也是自讨苦吃。
眼见众人被月尽欢和王度一一放倒,潘朴摸摸鼻子,索性趁着两方还在混战,自己偷偷摸摸离开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见了各位。
他此番溜走,倒不是全然不讲道义,只想自己偷偷逃跑脱身,让黄骋虎独自收拾烂摊子。他是想到了一个可以用得上的人,打算去搬救兵去。
他好歹是一座山头的大王,出入不可能一个手下都不带。这次来梧城,他便带来了最得力的下属,这人偏巧原先是山中猎户,善长射术。
潘朴之前要和黄骋虎商谈要事,就将此人安排在了湖边和江湖人们饮酒吃肉。他偷摸摸离开了打成一片的混战现场,找到了自己的手下,拉上了人就走。
一路上如此这般解释了现状,潘朴带着手下朝着落凤楼门口走去,路上又看到二人在和剑二缠斗,身后有追兵似乎还在靠近。潘朴“啧”了一声,却没有停步。
潘朴的想法很简单:此处这么多追兵,自己和手下如果随大流,那最多只能拿到仨瓜俩枣,不值当。自己和手下两人的武功也不怎么样,说不定就被那个小妖女三两下放倒了。与其以身犯险却只能追逐薄利,倒不如守株待兔——两人想要逃出生天,落凤楼的正门是他们的必经之处。自己和手下抽冷子偷袭,说不定反而能建奇功,那首功也必然是他们的,岂不美哉?
手下原本有些不情愿,但他毕竟只是潘朴的手下,犟不过潘朴。不过多说了两句,潘朴就用别的法子让他乖乖闭了嘴,带着脸上的巴掌印老老实实跟着潘朴去了门口。
而此刻,潘朴既然已经现身,他也不打算再装模作样,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嘲讽起了二人:“放冷箭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话谁说都可以,但你不行——方才从背后给了我一闷棍的到底是谁,不用提醒你小子吧?”
王度脸色阴沉,却无从辩驳。
“你这话说得实在蛮横不讲理。”月尽欢一点不客气,张嘴就回怼,嘶哑的声音中却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本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是因着我想拖延些时间,这才陪你打斗了一阵,没有一剑送你去西天。若非他一闷棍将你放倒,等待我腻了将你斩杀当场也不过事举手之劳……他那一闷棍反倒是救了你的姓名,你怎的不谢谢他?”
“呵,他是你姘头,你当然帮着他说话。”潘朴摩挲着手上破破烂烂的弓弩,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有了什么主意,“而且你说你几招就能要我性命?我怎么就不信呢,不如你我再打过?”
“打就打,谁怕……”月尽欢艺高人胆大,被潘朴这么一激就要应下来,却被王度一把拉住。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要找女人单打独斗?”王度皱着眉看向了喜上眉梢的的潘朴,面露鄙夷,“真亏了你能说得出口。你不是记恨我偷袭你?不如你我斗一场吧,生死各安天命!”
王度抢着要帮月尽欢打这一场,自然不是信不过月尽欢。而是他这潘朴肚子里的坏水都快从眼睛鼻子里满出来了,要是月尽欢如其所愿跟他对打,天知道会被坑成什么样。
“行,依你!”被王度截下,潘朴倒好像不在意似的,随便将手里的弓弩往旁边的地面上一丢,应下了王度的约战。
那弓弩看着颇为老旧,被他随手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王度不禁皱眉:用这样一把旧弩,竟能射出先前那刁钻迅猛的一箭?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就带着心里的一团疑云,拔刀朝着潘朴走去。
二人没再多废话,王度还没在潘朴面前站稳脚步,潘朴就拔刀抢攻。可惜,同为用刀之人,王度的刀法不知道比潘朴高出多少,轻轻松松就应对了下来。两人拼杀不过几个回合,潘朴就又落了下风,只能勉力支撑。
王度一刀劈下,潘朴下意识横刀格挡,双手撑着不让其砍在自己的脑门上。但随着王度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先是矮下了身子,随后单膝跪在了地上,身子也被压着朝后倾倒。
眼看王度的刀锋离他的脑门越来越近,他涨红了脸,大喝一声:“动手!”
听到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王度和月尽欢的脸色齐齐一变:他是在跟谁说话?
终究还是王度的反应更快一筹:他一脚蹬在了潘朴的心口,将其踹得吐血倒飞而出,不知是死是活。
随后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急忙转过了身子,正好看到黑夜里有两道银光一闪而过,朝着自己和月尽欢飞来。
这次的两箭竟似乎比先前还要快些。王度急忙迈步,打算在躲闪之余替月尽欢挡下暗箭,但刚挪了一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经历了连番激战,王度体内的药力终究是损耗殆尽了。一时之间,气血翻涌,内息紊乱,五内俱焚,糟糕到了极点。他也因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朝着自己和月尽欢飞来。
面对如此窘境,王度的心凉了个彻底:看来自己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王度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不太想死,但就此长眠,他好像也没那么不甘。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这一辈子他看似应有尽有,能力、运道、事业,全都让人羡慕。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不过是某些人手中的木偶罢。
学什么,干什么,想什么……短短二十余载中的桩桩件件,他能自己做主的几乎没有多少。在此了结也并非大事,不过这次接受的并非是他人安排,而是宿命的安排罢了。
想到这里,王度放弃抵抗,准备闭目待死。
“汪量!”月尽欢惊叫出声,不顾一切朝着王度冲来。这一声十分尖利,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刺入了王度混沌的脑海中。
真是难为她了,王度心中好笑:她的嗓音偏向嘶哑低沉,竟然也能发出这么尖利的声音。
不对!王度突然意识到她说的不是王度,而是汪量?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心念一动,汪量咬牙睁眼:不对,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月姑娘也同样身处危境——若非是为了侠义阁的事情,她又怎么会被牵扯进来丧命?
汪量咬紧牙关想要挪动脚步:哪怕不能劈落袭来的暗箭,至少也要用这残躯为她挡上一挡把?可任凭他如何努力挣扎,双腿却如同灌满了铅,寸步难移。
可事与愿违,无论怎么努力,他依然动弹不得,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不管汪量多么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离二人越来越近。
万策尽矣,汪量不忍心再看下去,正当他准备再闭上眼时,夜空中却响起了几声奇异的、清鸣似的声音。
声音接连响起了三声,由远而近,尖而不利,就像是某种鸟雀的长鸣——难不成是这落凤楼中的凤凰壁画显灵,活了过来才发出这三声清啼吗?
银光倏忽而至,紧随这三声而来的,却不是什么动听的声音:先是两声闷响,随后是一个人的哀嚎。
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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