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雾事变

迷雾笼罩着空荡荡的京城,像一座无形的囚笼,死死困住走入的人,抛弃走不进的天神,仿佛前进一处,便要落入死亡深渊。

高高悬挂的灯笼照不亮整座国公府,下人们手持纸灯,在雾中穿行,看不清对方的面庞。

在府邸最深处、最幽静的房内,一位头戴珠钗、身着锦衣的女子,坐在弥漫着淡淡花香的周围,柔和的烛光打在她的面庞,却显得清冷漠然。她看着铜镜里面无表情的自己,试图从自己眼里看出隐藏的东西,明明看清了,却又看不清了。

“小姐,你要的桂花糕。”一位蓝衣婢女,撩开珠帘,走到江以苏的面前,将一盘精美的桂花糕,放到梳妆台上。

“退下吧。”江以苏低头望着桂花糕,微微颤了颤睫毛。

“是。奴婢告退。”清河俯身行礼,退出房内。

江以苏听见清河关门的声音,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块糕点,仔细打量一会儿,慢慢送到嘴边,正要开口咬下,捻糕点的手被一股力量扼住动作。江以苏的手腕顺着身后之人的力气,将糕点送到那人的嘴里。

“以苏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晚上偷吃东西。”江以苏身后的男子吃完糕点,放开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的侧脸。

“二殿下,以苏说过,这样吃糕点,看起来很油。以苏跟你解释过那是什么意思。”江以苏通过面前的铜镜看着身后的君弈,表情带着一丝无语。

君弈俯下身看着铜镜里的江以苏——她在君弈的怀下依然端庄自如。

“好——下不为例。”

“殿下上次也是这么说。”江以苏拿起桌上的珠钗反复摩挲。

君弈将头搭在江以苏的颈窝处,静闭着双眼,像一只疲惫的小狼崽。

“城门已关。回来送死?”江以苏看着镜子里的君弈,眸光晦暗不明。

君弈睁开眼睛;“你知道的,没有虎符我赢不了。若不是宁贵妃自己斗不过,为了保命把我捅了出来,我也不至于这样躲躲藏藏。”

“殿下就那么想做这个皇帝?”江以苏对上君弈的眼睛,问得直白又犀利。

“我此生挚爱之人必须是万人尊敬的皇后。”君弈直直地回望江以苏的眼睛,不带一丝躲避。

屋内的烛火将二人的脸照得清明,却照不清眼里的复杂情绪,看不透对方如今隐藏的内心。

江以苏心底泛起一丝苦涩,挣脱君弈的怀抱,站起身离他一步之远,用手中的珠钗抵在君弈的脖颈,眼神顿时变得锐利:“为此不惜杀害你挚爱之人的父亲?”

君弈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了?”

江以苏不可置否,将珠钗抵进几分,所抵之处深深凹陷。

君弈眯起双眼,眼里的冰冷,彻骨寒天:“你早知我会来?”

江以苏沉默地看着君弈渐渐阴沉的脸,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君弈猛地打开江以苏手持珠钗的手腕,眨眼间,方才还抵在君弈脖间的珠钗,现今

被他抢来放在江以苏的脖颈处。

君弈将江以苏扣在身前,手抵珠钗,走出里房,面向房门:“皇兄——出来吧皇兄——臣弟知道皇兄在这里。”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群手持刀剑的士兵将君弈团团围住,一位身着华服、面带忧虑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两侧是弓开待发的弓箭兵。

“皇兄好大的阵仗啊。”君弈看看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转头望向为首的君呤念,手里的珠钗抵进一分。

“你想怎样?”君呤念平日温和的眉眼,此时阴沉得可怕。

君弈无所谓地笑笑,轻飘飘地开口:“那自然是交出虎符、准备马车、开放城门,待臣弟出城自会将完整的国公嫡女交予皇兄。”

君呤念死死盯着君弈右手中的珠钗,它的尖端深深凹在江以苏的脖子。

他紧紧握起拳头,面上满是茫然和挣扎 ,不知如何决断。

如今父皇病重,边疆告急,他身为太子,理应监国,又怎能将虎符交予眼前通敌叛国之人并且亲自放走他?这无疑等于将这江山拱手让人。

可若不答应,他也许真的会……

“做梦。”江以苏淡淡开口,显得漫不经心,但紧皱的眉头,额上的汗珠,暴露出她正忍受着身体里转来的阵阵疼痛的事实。

君呤念看向江以苏在烛光下略显苍白的脸。他立刻猜到江以苏体内三月散的毒素如今再次发作。

三月散,顾名思义中毒者每年三月,隔几天便会感到肚中疼痛难忍,至今不知何解,是否威胁性命。

君弈将珠钗抵进一分,利端刺破江以苏脖颈处的皮肤,渗出微量鲜红的血液:“以苏,做我的皇后不好吗?还是说你喜欢皇兄?”

江以苏捂着肚子,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若我心悦皇后之位,我当初便不会靠近你。”

君弈看着忍痛的江以苏,握着珠钗的手微微颤抖:“那你为何……”

“你当初为的什么接近我,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江以苏的反应忽然激烈起来,身体因为痛苦在剧烈颤抖,分不清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苦涩,也分不清哪个更痛,哪个更苦,“皇后不过区区附属品。你凭什么要夺走我现在的一切,要我赌上自己做你的附属品?!且不提你究竟是否会让我做这皇后,若我想要这江山你会给吗?!”

“噗——”

如瀑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江以苏肩处的锦衣。她看着地上绽开的点点血花,看着君弈停止颤抖的手,终是垂下眼帘,睫毛微颤。

君呤念默默将左手背至身后。

君弈愣愣地看着地上从他嘴里喷出的血液,不可置信地看向面露清冷的江以苏,眼里满是震惊,面上狰狞:“哈,哈哈哈哈……桂花糕!哈哈哈哈哈!桂花糕!好一个桂花糕!好一个国公嫡女!哈哈哈哈哈哈……呃!……”

利箭出弓,一发穿喉。

珠钗掉落在地,君弈直直地向后倒去。喉间的鲜血顺着箭头如道道支河分流而出,原本覆血的嘴,只冒血 沽涌两声,他就睁着死水般的眼睛,咽了气。

死水下藏着什么?不甘?苦涩?愤怒?自嘲?可笑?不……死水就是死水,没有藏匿任何东西。

江以苏失去支撑,整个人跌落血花处,双手捂着仍旧绞痛的肚子,颤抖地蜷缩在地,额上汗珠密密麻麻,脸色愈发苍白。在飘忽的烛光下,她的唇齿生寒,整个身躯无甚暖意。

“以苏!”君呤念冲上前抱住江以苏。他的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攥住江以苏衣袖的指尖发白,眼里满是挣扎和痛苦——三年前,如果不是江以苏替他喝下了那杯酒,现在承受绞腹之痛的本该是他。

君弈的尸体被士兵抬进大雾,所有将士列阵立在浓雾深处。下人们的灯笼都停在方阵四周,发出弱弱的烛光,像黑暗中永远打亮的荧火,不闪也不耀,只单单凝固在那方一里暗地。

江以苏推开君呤念,欲撑身站起。

“以苏……”君呤念伸手拦住江以苏,面露担忧。

江以苏拍拍君呤念的手,表示安慰;“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只是有点累。太子殿下还是早些回宫为好。”

君呤念轻轻扶起江以苏:“好……”

江以苏向君呤念微微欠身,转过身慢慢向里房走去,每一步仿佛都用尽毕生气力,连撩珠帘的手都显得苍弱无力。

君呤念看着江以苏离开的虚弱背影,抬起的手不知该不该向前,也忘了放下。直到江以苏进了里房,身影消失在暗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温和的眉眼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江以苏拔下头上的珠钗,黑发如瀑泻下,扯下沾血的外衣,丢落在地,像子宫中的婴孩那样抱着自己蜷缩在床。她的肚中隐隐作痛,眼泪如河横流。

“姜歌,我好痛,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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