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如医病,耐心第一,找准症结才能下刀。”为首的老师傅声音沉稳,“木雕是门需要钻研一生的技艺,修复更是难上加难。”
讲解完工具用法,实操开始。每人分到一块巴掌大小、残缺不一的木雕花板。
江随意托起自己那块。木质温润,纹路里嵌着积垢,一处花瓣断裂,边缘毛糙。
她指尖捏住刻刀,手腕悬空,刀尖悬在断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努力回想这刚才师傅教的握法。
顾橖河的目光落在对面。女孩低垂着眼,眉心皱起,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木头的纹理走向,似乎是在寻找最不破坏原貌的切入点。
她握刀的手法略显生疏,却十分平稳,不见丝毫抖颤。
老师傅巡视过来,停在江随意身后,默默看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剔除毛刺的动作,眼中露出赞许:“小姑娘可以啊,手很稳。以前碰过这个?”
江随意摇摇头:“第一次。”
“头一回,那挺不错的。”老师傅点点头,俯身指点,“这个地方,顺着木纹走刀,轻一点......对,就这样。打磨用细砂,一点点蹭,不要急。”
在师傅指导下,江随意的动作渐渐流畅,断裂的花瓣边缘被小心地修整、打磨。
修复过于耗时费力,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喊累了。
周望玥停下手中的动作,捏捏脖子,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江随意依旧沉浸在其中。
“意意,你不累吗?”
其他人也看过来。
江随意闻声抬头,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手腕的酸胀,可心底却充盈着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仿佛亲手抚平了时光的一道小小皱褶,那点酸痛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老师傅粗糙的指腹点了点那块被江随意仔细打磨过的小小花瓣断口,那里原本毛糙的茬口已经变得温顺服帖,几乎融入了原有的线条里。
他眼里的赞赏更浓了些,带着老匠人看到好苗子时的欣喜:“是块好料子,静得下心,难得。”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几个桌面上进展各异的木雕:“都看看这位同学的,修复这东西,急不得,躁不得,就得像她这样,把心沉进去,跟木头说话,摸透它的脾气。”
“跟木头说话?”旁边一个男生小声嘀咕,显然觉得这话玄乎。
老师傅耳朵尖得很,哼了一声,没回头,只把目光重新落回江随意手上那块花板:“木头也有灵性,你不懂它,它就跟你犟,一刀下去,不是崩了就是裂了。懂了它,顺着它的纹理筋骨,它自然就服帖了。”
他顿了顿,看着江随意依旧专注的侧脸:“小姑娘,这感觉,是不是有点意思了?”
江随意指尖拂过那处被自己“驯服”的断口,木头温润的触感下,小小的成就感悄然滋生。
那感觉有些陌生,不同于解开一道难题的纯粹理性快感,更像是让一段沉寂的美丽重新找到了呼吸的节奏。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对喽。”老师傅朗声一笑,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气,背着手踱开,走向下一个需要点拨的小组。
时间在刻刀的起落和砂纸的轻蹭中无声流淌。
“哎哟我的老腰。”周望玥丢开手里的细砂纸,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往后一瘫,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屋顶的横梁,“不行了不行了,我感觉不是在修复木雕,是它们在修复我。”
“修复我的耐心,并且修到快要归零了!”
她这一嗓子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我也是,眼睛都要看花了。”林琳揉着发酸的手腕,苦着脸看着自己那块几乎没什么进展的木雕花板,上面的毛刺似乎比刚开始时还要张牙舞爪,“这根本就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
“感觉手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林一娢也放下工具,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又酸又胀。”
陈明明更是直接摊开手掌,展示着指尖被刻刀硌出的红痕:“看,工伤!这绝对是工伤!我觉得我需要法律援助。”
林尧瞥了他一眼,又一次补刀:“你那是握刀姿势不对,跟法律没关系,倒是和智商可能有点关系。”
“噗——”周望玥没忍住笑出来,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腰更疼了,赶紧龇牙咧嘴地揉着。
一片哀鸿遍野中,唯有江随意显得格外安静。
她依旧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被别到耳后。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刻刀在木头上移动的轨迹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每一次下刀都十分的谨慎,那块巴掌大的花板在她手中仿佛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一个需要极其耐心沟通的生命体。
“啧,意意,你是铁打的吗?”周望玥揉着腰,凑近了些,由衷的佩服,“我坐你旁边都感觉要累趴了,你是真的强。”
江随意动作终于停下。她抬起头,眼神似乎还带着点从木雕世界抽离时的恍惚。
“还好。”
她轻轻转了转手腕,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显得有些微哑:“就是有点停不下来。”
她低头,手指再次抚过那块花板上已经变得光滑圆润的修复处。
“好像真的能摸到它本来的样子。一点点把它修好,心里头,有点满。”
这种描述对周望玥来说实在太过抽象。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有点满?意意,你这说的......是肚子饱了的感觉吗?”
江随意被这直白的解读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种难以言喻的内心充盈感。
她最终还是放弃,只无奈地看了周望玥一眼,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算是默认了这个有点好笑的比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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