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宗和归一盟那厢确是等着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应宗会兵分两路。掌门听到弟子跑来说应宗发了疯，就急忙带着人返回了问剑宗。
大殿前的平台上已经是遍布狼藉，应宗正将劈碎的牌匾投入火炉中，眼见着化为灰烬。
掌门怒上心头，一声厉喝：“阿宗！你在干什么！”
应宗见人已来齐，立在台阶之上抬剑轻抚，一字一句地将熟记的密卷内容念了出来。
周围的弟子起先只叹他疯魔异常，听到后来齐齐变了脸色，议论和吸气声变得嘈杂起来。
掌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旁边的长老按捺不住先动了手。
应宗看着就要擦到鼻尖的掌风，神色未变，竟是一动也不动。
长老也没想就此要他性命，一掌下去只是打得他倒退了两步，看着他膝盖一弯后又站了起来，怒气在胸腔里直冲撞。
“你作为问剑宗的大弟子，与魔教妖女为伍，被她蛊惑得连师尊都敢忤逆，你如何对得起这十多年众人对你的教导！”
应宗听长老还在将事情尽可能地往他“行差踏错”上拉，不禁面露讽刺。他将佩剑平举往前一递，道：“我还是那句话，师父的教导之恩没齿难忘，但如果问剑宗修的道是踏着累累白骨而来，弟子无话可说！”
“那我今日就替掌门清理了你这不肖弟子！”长老说罢，将他的佩剑一抽，就朝他头顶劈下去。
应宗合上眼，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一间，只闻一阵细碎的铃声擦着耳旁一过，再睁眼自己已经被推离了几步开外。
应宗看到跟前的甘玖儿，淡定的神色霎时波动起来，他一把将人抓到身后，愠怒的语气止不住其间的焦急：“甘玖儿你不要命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剑都劈过来了还不躲，你当自己是铁头呢。”甘玖儿仍旧平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完全不把当下紧张的气氛当回事。
应宗见杜简言没有跟来，就知道是甘玖儿自己跑了回来，为她的不知轻重气得鼻子差点歪了，直想将她捆到凳子上打一顿算了。
甘玖儿扫视了一圈众人，放到怒气腾腾的长老脸上时，更是不屑地哼道：“久闻问剑宗是除魔卫道的典范，自己作孽却不肯认，将屎盆子扣到我天罗教头上。如今竟然还有脸组联军讨伐，诸位也不嫌脸疼。”
长老将剑尖指向甘玖儿，喝道：“妖女！你休要再蛊惑我门下弟子！天罗教横行无道，作恶多端，试问天下人谁不对你们恨之入骨！”
“正有正道，邪有邪道。对天罗教恨之入骨的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我们在自己的道里争‘适者生存’，如何还劳动诸位名门正派来管闲事。”
“你——”
应宗怕甘玖儿说话没遮拦，越发将师父和长老激怒，连忙拉下她的的手，让她不要再出头。
甘玖儿却道：“我回来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你不也抱着一死的决心？既如此，又何必再与他们虚与委蛇。”
应宗叹道：“问剑宗于我有养育之恩，即便他有悖天道人性，我也不能刀剑相向，只有这条命能抵还了。”
“他们拿自己的弟子铸剑，可不见得会多稀罕你这条命。而且事到如今，他们也半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就是你死了又能怎么样？往后照样会有无数冤魂葬送在问剑宗的剑炉里，这又是你想看到的？”
应宗闻言一怔，千头万绪又拧在了一块，纷杂错乱。
只是不等他再细想，长老就一声令下：“将这孽徒和妖女抓起来！万不能让他们逃出去为祸世人！”
掌门紧绷着脸站在人前，显然也默认了长老的做法。
众弟子态度犹豫，却又不敢违逆师尊命令，只能提剑围攻。只是到底还顾念着应宗是他们的大师兄，又对他所说的事情存有疑虑，所以出招并不凌厉。
长老见状，一剑就刺穿了前面犹豫不前的弟子的后背心。
滚烫的血液挥洒在几名弟子的脸上，几人俱是一惊，只见长老阴沉着脸道：“应宗叛变师门，理应当诛，谁再留情便是这下场！”
弟子们一听，惊骇之下便不敢留情，投入了已经乱成一片的人群。
应宗原本也不欲向本门弟子出手，见甘玖儿只身挡在前面快要支撑不住，一咬牙踢起地上散落的剑，边挡边将她回护到了身后。
“你与问剑宗毫无干系，何苦回来陪我送命！”应宗费心想将她救出去，无非也是念着当初的救命之恩，如果今日两人都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这恩是要报到下辈子了。
即便到了这般紧迫的时候，甘玖儿依旧不忘调侃他：“我自然是觊觎你的美色，你说了会以身相许，我可记着了！”甘玖儿说着，反应迅速地又替他劈开一剑。
应宗的身手在问剑宗虽然出众，也敌不过众人轮番上阵。一番缠斗下来，两人俱是体力不支，围拢过来的弟子却是一波又一波。
电光石火间，一把更形锋利的剑从众人之间突袭而来，甘玖儿喊了一声“小心”，下意识想替应宗挡下，被他先一步推到了一边。
应宗的剑在一挥而下后断成两截，那剑锋径直没入他心口上方的皮肉，霸道的内劲逼得他退后了一大截，抵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为师再问你一遍，你可有悔意？”
应宗沿着寒光凛凛的剑柄看向面色沉郁的师父，一字一顿道：“弟子不悔。”
掌门眼睑一缩，手中用力，剑锋便又没入了半寸。他跟应宗一样执着异常，冷着声又问了一遍。
冰冷的剑锋钉在温热的血肉里，一阵尖锐的疼痛。应宗长眉微蹙，眼底的坚决没有半分动摇，依旧答道：“弟子不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掌门似是彻底放弃劝导，眉目一紧就要将剑锋全部推进去。
甘玖儿心道不好，也管不着自己跟对方实力悬殊，飞身上前就朝着掌门的剑上劈。
掌门反手一掌，甘玖儿直接飞出几尺外，在地上滚了几滚，血迹连城一串。
应宗深知这境况他想留住甘玖儿的命也是奢望，只是见状还是不免心绪起伏。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剑锋随之深入，月白的衣衫晕出一团深红。
“我养育你十几载，教你剑法，传你秘术，如今师徒缘尽，就再送你一份大礼吧。”掌门旋即抽回剑，吩咐弟子将甘玖儿与应宗背对背绑在了一块，一同架在了柴火堆上。
甘玖儿气息微弱地扯了下嘴角：“你这师父对你倒算不错，临死了还成全了我们，让你不至于当鬼了还打光棍。”
应宗见她死到临头还贫嘴，无奈不已，却只有一声深深的叹息掺杂在苦笑里。
甘玖儿看着脚底下垒完的柴火，顿了一会又晃晃胳膊朝应宗道：“其实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没必要就这么等死。你不如先与那老贼低个头，保住命再说不迟。你不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么，何苦跟着我送命……”
应宗原本死灰一般的心境，却在听到甘玖儿这番说辞后怒火中烧，他咬牙低斥：“你闭嘴甘玖儿！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才想当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了！”
甘玖儿撇着嘴，有点委屈地嘟囔：“让你活命还凶我，没见过你这样的。”
应宗没说话，甘玖儿却能感觉到他身上低沉沉的气氛，抖抖眉毛没再多嘴。
“唉……死就死吧，生不能同衾，死而同穴也算不枉此生了。就是没能让你暖暖床怪遗憾的……”甘玖儿看着脚底窜起的火苗子，后脑勺往应宗那头仰了仰，想着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应宗再凶她口无遮拦了。
山间的风从柴火之间穿梭而过，携着微小的火苗逐渐腾升而起。
甘玖儿觉得就这么活生生烧死太受罪了，跟应宗提议：“我们要不要先咬舌自尽算了，这样烧得烧到什么时候去？我看不是烧死的，是疼死的才对。”
应宗觉得甘玖儿一本正经讨论怎么死有点诡异和可笑，可他们也确实无路可走，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自己遇见不着调的甘玖儿，就连死的时候也这么不着调了。
正当两人都琢磨着怎么死的时候，从天掠过几道人影，快烧到裤腿上的柴火堆被猛地打飞，一道冷光嗖地划过，两人绑在一起的绳索瞬间裂开。
应宗反应过来，揽着甘玖儿从台子上跃下，稳稳站在一边。
来人正是薛令带着六扇门的人赶到了，后面还跟着杜简言孟修等人，想必是在山口处汇合的。
“我等来得不巧，坏了问剑宗的大事，多有不敬。”薛令嘴上说着，态度是真的没有半点“敬”。
他表面淡定，何尝不是出了一身冷汗，若再晚来一步，应宗可就成了烤乳猪了。
可算把这个坎儿卡过去了，头都秃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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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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