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轮满月高悬夜空,街上的梆子敲响三声,伴随打更人独特的喊话响起。
吉祥客栈除却廊道里留着照明的几盏昏黄的灯笼还散发微弱的光芒,客房之类基本都已熄灯。
明亮的月光把整栋客栈外墙照的清楚可见,一只硕鼠墙角探出脑袋,嗅闻着食物的味道,被梆子声吓了一跳往回缩了缩,等着打更人安静下来后,它又往前探了几分,如小猫般大小的身体完全出现在月光下。
‘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把那只大老鼠吓得再次缩了回去,这次没有再出来,一双腿出现在它方才出现的墙角,那人站在那里,上半身隐藏在黑暗里,只一双腿被月光笼罩,黑色的夜行衣与黑暗融合。
脚尖朝向的方向赫然指向吉祥客栈,他站在那似乎在观察客栈的动静,良久,一片寂静。
脚步后撤,没入身后的黑暗中,隐匿不见。
客栈三楼窗户外屋檐轻巧的落下一道人影,怕月光映照的影子投射到窗户上被屋内人发现,他压低了身体蹲在了窗台下面,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动静,安静的夜里,屋内两道清浅的呼吸清晰明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试探的拉了拉窗户,拉动了,这窗户没有上栓。
黑衣人轻轻地把窗户往外拉起,一时忘记收力,窗户发出了‘咯哒’一声响动,黑衣人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屋内两道呼吸仍旧清浅,周围房间也无动静,他才继续放慢速度掀开窗户。
待到窗户掀开到合适的角度,黑衣人谨慎地微微站起,往屋内看去,月光照射到的地方看不到人影,黑衣人侧头仔细听,呼吸声从内室传来。
黑衣人一跃而起,如蛇般滑入屋内,轻巧的把窗户重新放下,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他对吉祥客栈客房内部分布显然很了解,这样的光线下,都能精准的避开所有障碍物以不算慢的速度往内室行进。
成功摸到了床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尖刃挑开窗幔,露出后面的床帐,欺身上前左手拉住床帐往外一掀,右手尖刃急速往下刺入,‘唰啦’。
连续刺了数下,黑衣人察觉到不对劲,这声音和手感都不对劲。而且,不知何时起,屋外确认的两道呼吸声几不可闻,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
黑衣人明白自己入了圈套,猛然转身就要往窗户而去,左前方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来者是客,客人何必急着走?”
黑衣人很果决,身形一变,往声音来处直冲而去,‘噼啪’一道火光出现,有人在他左后方燃起了火折子,并点燃了烛台。
此时的黑衣人背对烛火,面对最开始出声的方向,那里,坐着一名支着脑袋显得很是困倦的青衣少年,少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说,搞快点,我真的很困。”
“呵呵…”黑衣人身后的人轻笑:“你好歹白日里还睡了一会儿,怎地比我还困。”
说话的声音轻柔缱绻,骤至背后的劲风与之截然相反的冷冽阴森,黑衣人只来得及转了半个身,格挡的手未至,人已然被击倒在地,生死不明。
“啊……哈……”圭期再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别弄的满地都是血,吉祥客栈的清理费可不便宜。”
“又不用你出,你怕什么?”话虽这样说,烛光下黑衣人倒地的地方没有明显的液体流淌,莫问拍了拍手掌,房门悄无声息打开,零三走进来,扛起倒地的黑衣人就往外走。
“你这手下不错啊,随时待命,听话还不多嘴,叫林三?有没有林一林二?送我一个?”圭期说着说着到后面几乎成了咕哝,整个人半趴在身前桌面上,差点要睡过去。
“不送。”莫问没有纠正他对零三名字的误解,等着零三把人扛出去,关上门,他手一挥,劲风刮过,烛火熄灭。
“小气……这第几个了?”圭期问。
“第七个,第五波,有两波人是两个人一起的。”
“啊…对。”圭期想起来了,就这两次是他真的动手了的,为了速战速决不产生过大的动静。其余的单枪匹马敢来闯的都被莫问解决了。
下一刻,桌边人的呼吸均匀绵长,莫问哼笑,这人矛盾的很,明明身负武功,却熬个夜都能困成这样;明明这么困了,还非要亲自参与抓贼,就为了好玩;说是为了好玩,除了设计了这么几场吓唬人的戏码,全程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懒到了极致。
借着透过窗棂微弱的月光,莫问取了挂在一旁的一张薄毯,往前一抛,薄毯轻扬落下,刚好把趴睡在桌上的人盖住。
要玩的人都睡着了,要抓的活口应该也足够了,接下来就该速战速决杀鸡儆猴了。
于是,吉祥客栈三楼这间本来应该睡着郑安两女的客房,从上半夜进一个消失一个,进两个消失一双,变成进一个丢出去一个,进两个丢出去一双。
都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房间里没有打斗声响,几乎都是一击毙命,尸体堆叠在街道上,月光下,一个由人体组成的死字威慑力十足。
夜,逐渐深沉,月亮往天边一点点坠落,那个死字也再无新的一笔添上。
丑时(1点-3点)将过,寅时(3点-5点)伊始,屋外有嘎吱嘎吱的板车拖动声和洗刷声,待到天光将白,最早的一批上集的人们出门,街道一片祥和,仿若无事发生。
有客栈面对这方的客房悄悄支起窗户往外窥看,街道上干干净净,尸体也好血迹也罢,都消失无踪。
清晨,小二敲响了三楼靠楼梯口的房间门,有其他房间的客人适时出门下楼,路过时恰好看到开门的是昨日那白衣姑娘。
“客官,这是昨日新增清理费用账目明细,还请客官过目。若有疑问,可找掌柜的核实。”小二恭敬的双手奉上一张写满字的宣纸。
郑舒接过嗓音柔柔:“有劳小二哥,莫公子说,这几日还需麻烦贵店,所有费用从押金中扣,不够可与林三小哥说一声,缺多少加多少。”
得了准话,小二的笑脸真诚了十分:“好勒!那小的就不打扰客官了,若要用早膳尽管吩咐,不论是何种只要是镇上有的,本店都能满足客官需求。”
“多谢。”
小二离开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遇到端了满满两大盘各种样式早点上楼来的付黎和零三两人,付黎端着盘子进了两女的房间,零三端着盘子进了隔壁房间。
莫问坐在窗边,初生的朝阳斜照在他脸上,晕出一圈浅浅的光晕,完美的侧脸轮廓不似人间物。
零三目不斜视,把手中盘子轻轻放置在屋中圆桌上,一样样摆放整齐,托盘放在一边,人安静地站立一旁。
莫问回头,看了一眼桌面,又望向内室方向:“睡得跟死猪一样,你拿这许多给我一人吃吗?”
零三问:“可要属下去唤公子起来用早膳?”
“不用,让他睡吧,只一晚恐怕震慑不住所有人,总有那要钱不要命的主。”莫问起身,走到桌边,修长的手从各色早点上一一点过,最后拿了一碗百合粥,优雅的一勺一勺喝起来。
满满一桌子早点他就吃了这么一盏粥外加一碟小菜,剩余的全然未动。
零三担忧:“阁主,您这…”
习武之人,又熬了一夜且打杀了那么多个人,正常来说这一桌子都将够才是,可莫问就吃了这么点东西。
莫问抬眼,零三噤声。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零三收拾好桌面,端着盘子要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多了一嘴:“您要不还是去歇歇…”
“零三,我为何带你不带旁人,你知晓缘由。”莫问冷声。
零三无声叹息,出门关门,他当然知晓,因为他从不多嘴。
莫问又坐到了窗台上,曲起一条腿来,另外一条腿自然垂落,长腿刚好踩在地面。他微微闭上双眸,似乎在假寐。
内室,清浅悠长的呼吸声中,圭期安静地看着床顶,果然够听话,够话少,但凡多说几句,他都能拼凑出莫问如今的身体状态了。
什么做朋友?左不过为了小老头说的药来的,当初是你自己要隐瞒来意和身份,如今还敢逼迫他现身,那就不要怪他将来装聋作哑,要药可以,小爷心情好了再说。
圭期缓缓闭眼,呼吸频率不变,睡吧,暗中吃下的那颗养身丸,足以抵消未吃的这一顿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圭期是被腹中饥饿感弄醒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坐起来,外屋适时传来问话:“可要洗漱?”
“好啊。”圭期毫不客气。
说好的洗漱最后变成了沐浴,莫问还让人准备了全套青色系衣袍,鞋袜发带,待圭期从屏风后出来,头发已然内力烘干,他自然的拿着梳子上前为圭期冠发。
零三垂目,帮着小二把净房收拾干净,一起退了出去。
“你还真的说到做到啊,别说,手艺不错。”圭期晃了晃,长长的发尾晃动间带动青色发带飘到了身前。
莫问道:“多谢夸赞,你喜欢就好。”
两人下得楼来,四人已经占据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在等待了。
一行六人整整齐齐,一个不缺,这一次,明里打量的少了,暗里观察的多了,且大堂上少了几张昨日来时所见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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