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言。
因材施教,有教无类。
云双幼时不懂其中道理,只是为了多识得八个字,很久以后,才在自己身上切实体会到了个中真谛。
同样的一招[内经],在一众名门大派弟子手中是洗经换髓、纯炼内力的基础功法,却不想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梁上君子”争先效仿的秘技。
怀里被塞进酒的时候无名眉尾一跳:“给我的。”
云双点头:“寒竹酿也算小有名气,我少时还特地学过呢,无名兄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也给你酿!”
也不知是不是云双的错觉,她觉得无名听完她这话,眼中竟流露出骄傲的味道……就好像,为人父母听到自家孩子在学堂学了剪纸,嚷嚷着要给父母露两手一样?
超级加辈?
这对吗?
然而还不等无名浅尝一口,又走近一人,那人神色狠绝,气场暴戾,嘴里叼着一节黄草根。
看到那人影,野餐师兄蹭地站起来,一副天打雷劈的模样,吓得云双也定睛一看——好嘛,来者居然是凌师兄!
第一次逃课就要被抓包?
云双瞬间心虚,也觉小命不保,在和凌师兄四目相对时,更是笃定自己凉透了。
却见凌师兄和野餐师兄说了两句,后者就连滚带爬消失了。可怜的云双左思右想编不出个理由,泫然欲泣之际,凌师兄已经长剑出鞘。
只是他的剑并没有指向云双,而是——
“歹人!你要对我师妹做什么!”
*
凌师兄是个人物。
打第一眼见他时,云双就这样觉得。直到今日他一剑直指无名,少年胆魄不怯分毫的模样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云双脑门上,让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劝。
当然,她不是怕二人打起来,毕竟凭两人实力的差距打也打不起半个来回。
她是怕凌师兄的脾气,暴地像虎,倔得像驴,光是想想就疲惫。
无名果真不在意,他抱着酒坛,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你也是凌云掌门座下弟子?你叫什么来着?”
凌师兄咬牙切齿:“关、你、屁、事。”
无名困惑:“怎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凌师兄怒道:“就凭你伤我师叔还拐我师妹!难道还要我以礼相待?”
云双:?
拐?
无名更加不解,但还是彬彬有礼道,“那位长者一定要我拿出十成实力,需得打赢他才肯留我,如此刁钻,怎么,我倒摊上不是了?至于拐你师妹……”他话音未落,扭头看向屋檐。
地面的两个人齐刷刷抬头,看到了屋顶那个手足无措的人。
因不会轻功而被困屋檐的云双:0人在意我的生死!
无名看着云双委屈的表情,笑出了声:“呵呵,至于你师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的。云双,下来吧,无事。”
云双蹲在檐边,看到无名向她张开的双臂,踟蹰起来。
不下去不是个事,跳下去的话……
她应该不是很沉吧?不会把无名兄砸倒吧?
打定主意,云双两眼一闭,打算趁机感受一下无名怀抱的温度,却不想纵身还没跃,倒是衣领骤然锁紧,险些勒出了舌头!
凌师兄不知何时来到了屋檐,并在云双跳起时眼疾手快地、像拎小狗仔一样,捏着云双的后衣领就把她拽住了。
云双:……师兄,有没有温柔一点的方法。
凌师兄:有的师妹,有的。
然后云双被扛在了凌师兄的肩膀。少年人的肩膀已经很宽厚了,加之常年习武,云双被扛上去的时候险些叫出来。
云双:呕…师兄…呕…不行还是提我吧…呕!
下边的无名似有似无地皱了皱眉:“……”
凌师兄护着云双的背,居高临下地对着无名放狠话:“我的师妹我会照顾好,用不着外人多事。”
撂下一个白眼,凌师兄扛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云双在无名冷漠的注视中,从屋顶飞走了。
而被丢弃的无名,也只是神情复杂一瞬,旋即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他望着云双消失的方向,掀开酒壶闷头灌了一口。
清酒入喉,乌发青年淡淡抿了下唇。
“难喝。”
*
云双还是没习惯常翻看任务栏,就老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做。
看到凌师兄的瞬间,她就想起来了。
【奇遇:明日,与赵师兄的约定(待完成)】
云双刹那头大,七天,怎么这么快?如果完不成会怎么样?赵师兄好脾气,应该不会把自己大卸八块吧?
可是人不可言而无信啊!
要不,再动动嘴皮子吧?
云双苦恼不已,想得很好,却一言不发——她要吐了。
凌师兄轻功也是不错的,一连蹦了几间屋子,直到把云双晃的面色铁青才落地,将人重重搁了下来。
显然,这个小气鬼还在气头,张口就是河东狮吼:“那人实力莫测、来历神秘,是敌非友,你嫌自己命长啊还巴巴儿跑去给人家送人头!?”
云双半撑膝盖缓了半晌,也懒得反驳了,呼哧呼哧点头说“知道了。”
凌师兄这才稍稍松开眉头,看了云双的发顶好一会,又陡然来了脾气,恨铁不成钢:“你这素质,如何御剑?不行,再练!”
说着,又要提人。
云双大惊边叫边躲,还把华师姐搬了出来:“不、不师兄!华师姐说了,我要先学基础呢!”
凌师兄作恍然大悟状:“那你基础学得如何了?”
云双:呔!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她打哈哈:“欲速则不达嘛,第一日,急不得……”
凌师兄呸,“就知道你废物!真不知……”话都到了嘴边,他却悬崖勒马,最终一副极不愿回忆的表情,“算了。你跟我过来。”
云双迷茫:“去?哪?”
凌师兄怒道:“去哪?还去哪?书看不懂不要学吗?心法不会不要练吗?还跑去给不三不四的人献殷勤,如此不知进取,我真想一剑——”
然后清脆的“咚”地一声,凌师兄的剑鞘已经敲到了云双的脑袋上:“我真想一剑拍死你!”
云双“嗷嗷”抱头嚎啕:“师兄,我不是不努力!我是纯笨哇!”
凌师兄:“你……你!”
于是云双被怒发冲冠的凌师兄提到了长风町的侧院。这里地势陡峭但能纵览群峰,远离学堂和广场,亦鲜少有弟子路过。
因此,没人知道那日下午,凌师兄被云双气地险些吐血——
读也读不通,气也聚不起,就连马步也是扎地东倒西歪,真是……真是……
师门不幸!
凌师兄掐着自己的人中,惨不忍睹地摆了摆手:“你爱咋咋吧,日后碰着人,不要把我抖出去就行,也别说你师承何人……不对,干脆什么也别说!装哑巴!”
云双连连点头,说师兄骂的好,师兄骂的妙……
好在凌师兄气来得快走得也快,骂累了也就想起了正事。他瞥云双道:“你这两日又去挖土了吗?”
云双一愣,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了没有了。”
她还真没有,都是排队铸剑的师兄师姐挖的,可不就是没有吗?
凌师兄满眼写着怀疑:“没有就有鬼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跟我走。”
云双迟疑:“又去哪?”
却见凌师兄不知从哪掏了两件纯黑的夜行衣,一件丢给云双,一件干净利索地套上,只露出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他看了眼落日下生辉的重峦叠嶂:“去挣钱。”
*
挣钱的路子有很多,学会[内经(偷鸡摸狗版)]之后,路子就更多了——当然云双并不打算真的靠偷东西谋生。
这不厚道啊!
但云双怎么也没想到,凌师兄挣钱的方式,更……不厚道!
学着凌师兄套上夜行衣,云双看到他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罗盘,面向群山,神秘兮兮地口中念念有词。
云双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手动揪起耳朵去听听他在说什么,最终也就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寻什么龙啊,望什么气啊的。
罗盘上的指针转地飞快,最终“嘎”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凌师兄神色凝重:“太北了,不吉利。”
一巴掌拍向罗盘,指针再次飞快转起来。
又是乱七八糟的什么龙啊什么气的,指针再次停了下来。
凌师兄眉头一撇:“太南了,不吉利!”
然后又是一巴掌。
云双瑟瑟发抖:“?”
干嘛干嘛?
这是在干嘛?
要把她肢解买钱然后选个好风水埋了???
就这样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测了好久,直到夜幕,云双生无可恋地看着圆月当空,凌师兄终于长舒一口气:“此处不错。”
云双:“什么不错?”
凌师兄扭头,依旧是鄙夷的眼神,依旧是嫌弃的语气:“分金定位,摸金校尉。”
云双:……
摸金?
盗墓?
难怪当时师兄质疑云双是不是抛了祖坟,原来他本人就是干这个的啊!?
师兄!你也是偷鸡摸狗的一把好手啊!
刹那间,云双要做一个厚道之人的豪言壮志灰飞烟灭,恨不得把[内经(偷鸡摸狗版)]按在脑门上。
于是,神偷师兄妹踏上了“手牵手”刨祖坟的道路。
所谓分金,是寻找古墓的堪舆手段,借助龟甲罗盘寻龙望气,通常分金道具是关键。
凌师兄很小气,云双压根没看清他的罗盘长什么样,但就瞅他这宝贝的模样,大概也是个能让人吃上饭的家伙事儿。
除了寻找墓穴,下墓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所以凌师兄并不经常下墓,而是会在某一时间段尝试寻龙望气,寻得到合适的就抓紧时间准备,寻不到,就等待下一个“黄道吉日”。
云双跟在师兄身后连连点头:“师兄,你懂得好多哦。”
凌师兄脚步有些不自然,快步急行,没有理会云双。
云双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师兄,我们要去哪?”
凌师兄道:“夜半子时,凌云山脚。”
云双:“哦……啊!!!”
凌师兄被她这一嗓子喊炸了毛,险些跳起来,又怒又恼:“又干什么!”
云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指了指凌师兄又指了指远处的山脚:“子、子子时?山脚?”
云双如蒙大赦,吓坏了一头雾水地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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