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夏再次醒来，时间已至中午。她起身靠在床头，摸出枕下的手机。
屏幕亮起，满屏的微信提示。消息跳跃的速度让连夏眉头一皱，昨夜被甲方刷屏的烦闷涌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点开来。
网络缓冲了一会儿，消息才全部同步结束。
还好，界面显示的红点数量并不多，除去公司接龙群的信息之外，其余的消息全部来自小区住户群。
紧绷的肩膀松开，连夏长舒一口气。
点进热闹的住户群，连夏从上往下慢慢地划着。
物业通知：区域封控，所有住户尽量居家，且只能在小区内活动。小区大门关闭，不能进出。
消息一出，底下全是住户们的回复。有哀嚎的、有庆幸的、有问情况的、还有问物资的，各种各样的信息接二连三的出现，源源不断。
忽然，在满屏的回复中，连夏看见物业发送的一个连接——志愿者申请。
志愿者申请？
连夏几乎立刻做下了决定。
她翻身下床，跑到主卧门口，正要敲门时却住了手。她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单巧巧。
【巧巧？你还在睡吗？】
单巧巧应是清醒着，连夏刚发没多久就收到回复。
【没有】
连夏这才开始敲门，她边敲边问：“我能进来吗？”
“门没锁，你进来吧。”里面传来单巧巧的回答。
连夏得了允许，推门而入。
此时单巧巧正躺着看剧，听见门开的声音，转头看向门口。
连夏与她对视一眼，冲到床头，眼神发光地看着她：“你有没有看微信消息？”
单巧巧一怔，随即摇头道：“没有，我看剧呢。”
连夏唇角一勾，笑着说：“我就知道。小区在招志愿者呢，我准备报名，你想去吗？”
志愿者？
单巧巧看着连夏脸上的笑容，忽然回想起她们大学的时候。
还是大学生的连夏是志愿者协会里的一把好手，支教义工环保样样不落，学校社区养老院次次不缺。
别人整日为绩点奔波，只有她天天参加公益，忙得脚不沾地。
单巧巧被连夏带着，也参与了很多次。
一开始她也挺积极的，只是后来彻底打败她的，是持续半个月的早起。
单巧巧在最后一次凌晨五点半起床去集合的路上，终于把心中按捺已久的疑问说出。
“夏夏，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当志愿者？”
连夏闻言，脸颊爬上一抹绯红，她轻声道:“我想成为——大侠。”
单巧巧不解，继续问:“成为大侠跟做志愿者有什么关系？”
连夏转过头来，脸上红晕更浓。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有大侠曾说，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是侠者的本分。而大侠呢，就会为国为民，奋不顾身。”①
说完她吐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跟别人说啊。我以前写作文，写我梦想成为大侠，还被同学嘲笑过。大家都觉得有点中二哈哈。
我始终觉得，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有义务去帮助那些不那么幸运的人。
当然我没有道德绑架别人哈，我纯粹是个人喜欢。”
单巧巧没有再说话，她抬眼望着连夏。
夏日蝉鸣，惊出鸟群飞起的声音。
天未大亮，远方弥散着霞光。此刻太阳并未出现，但无人不晓今日定是晴天。
夏日的清晨，正如面前女生这般，纯粹又热烈。
迸发出奇异光彩的双眸，从记忆里跳出来，与望向自己的双眼渐渐重合。
单巧巧心中酸涩。
自从好友家里出事后，她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十分疲倦的神情。
她终于再次看见这样的连夏。
这样发着光的、热烈的连夏。
她顿了顿，强忍住喉中的哽咽，点点头道：
“嗯，咱们一起。”
***
与此同时，隔壁单元701的房门被敲响。
伴随着敲门声出现的，还有一个爽朗的男声:“叶开，叶开！快来把门给我开开！”
话音落下，男人俯身朝前，趴在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里面依旧没有传来声音。
他又开始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开开，开开，开开门。”
喊着喊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人笑了起来，开始无限循环。
“开开开门！开开开开开门！”
叶开被他的咒语吵醒，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爬起来薅了一把头发，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门外的声音却未消停，还莫名地唱出了腔调。
叶开无语。还好这个单元是一梯两户，隔壁就是这位的家，不然准得被人告扰民。
叶开把门一打开，谢屹“嗖”的一下蹿进屋里。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叶开说:“你怎么又不充手机电，你妈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让我来瞅瞅你是不是还活着。”
叶开关上门，闻言撇了撇嘴:“我妈找我？估计又是相亲的事吧。”
“怎么？阿姨还在乐此不疲给你介绍对象呢？”谢屹惊讶道。
叶开默认。
谢屹笑了起来:“阿姨在急什么？你哥不也没对象么？怎么不催催他？”
“她催不动他，来找软柿子。”叶开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地喝着。
谢屹点头，十分同意这个说法。
忽然看见茶几上放着叶开的手机，他走过去拿起来，插上充电器。
做完这些后，他顺势躺到沙发上，用手垫在脑袋，看向叶开。
“不过你哥俩也真够奇怪的，就不说你了。你哥奔三了吧？还没谈过恋爱呢，真是白瞎你家这长相的基因。”谢屹惋惜地摇头。
叶开听着，没有搭腔。
谢屹见他如此，又道:“唉，你说你也是。别说阿姨急，换我我也急。
你说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也不是没人喜欢你呀。
不说你其他，单说你长这张脸，不说老少通吃吧，好歹颜控的妹子中你还是有些市场的吧。你说你——”
叶开忽然打断他:“是吗，能有多大市场？”
谢屹没想到叶开会这么问，挑着眉毛看向他，回答道:“这么说吧，但凡是个妹子，你去要联系方式，拿到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六十。”
“刚及格啊？”叶开垂眸，语气不太满意。
“百分之七十？”谢屹试探地往上加了加。
“只有七十？”叶开皱着眉头看向他。
“八十。”
“才八十啊。”叶开不同意了。
谢屹看向叶开，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少爷自恋病犯得真及时，却也还是顺着他道:
“百分之九十九！对！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叶开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谢屹：“......”
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代表不了女孩子。
叶开放下水杯，却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又凝重起来，叹了口气。
谢屹看着他的变化，心中诧异，这少爷咋了？
“怎么了？”谢屹问道。
叶开没有回答，他脑中浮现几日前，那激起熟悉感的侧颜，车窗外女生明媚的笑脸，还有她那礼貌客套的拒绝，低下头，又叹了口气。
谢屹瞅着他这样，有点急了，催问道:“到底怎么了？”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目光幽怨，语气哀愁:
“我可能只喜欢那百分之一。”
谢屹一听，迅速反应过来，乐了:“怎么？叶少爷情窦初开了？”
叶开眼眸低垂，有些丧气地点头：“嗯，就觉得可以认识一下。”
“嚯！那…人姑娘没看上你？美男计没用？”谢屹乐了。
叶开点头。
谢屹好奇心爆棚，问:“怎么认识的？”
叶开没有回答，只将头垂得更低，又沉默了。
就在这时，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屏幕亮起，传来一连串“叮咚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这声音足足持续了好一会儿。
叶开扶额长叹。
他走过去点开，微信中一大部分是来自家庭群，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住户群。
叶开喃喃自语:“发生啥事儿了，住户群这么热闹。”
谢屹抬眸，一拍脑门:“我忘了说，咱小区被封了！”
叶开闻言，脸上显出诧异:“封了？”
“嗯，住户群通知的。说是咱区域封了，住户不让进出小区。大白都来了。”
叶开点头，表示懂了。左右他今日不用出门，倒也没什么关系。
他点进住户群，看见有人在接龙已发送，又问道:“他们在接龙什么？”
谢屹回答:“志愿者吧，应该还没到接龙物资呢。”
“志愿者？”叶开忽然雀跃。
“对~是不是想去？咱哥俩要不要一起？”谢屹摇头晃脑。
“怎么报名？”
“发送表格到物业邮箱就行。”
“那我去开电脑。”
叶开说完，几大步跨进卧室。
谢屹看着茶几上的电脑，提醒道:“你电脑在这儿呢。”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茶几按了一下键盘空格。
没想到叶开的电脑没关机，也没设密码，随意按两下就解了锁。
屏幕刚打开，谢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界面，叶开就快步跑了过来，将电脑从他手中抢了回去。
谢屹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男人，懵了。
叶开脸色有点尴尬，手指飞快滑动，似乎正关着什么。
谢屹伤心了，委屈地喊道:“开开，你跟我有秘密了。”
叶开没理他，手指继续动作。
谢屹更伤心了:“你真的有秘密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表情瞬间从悲痛欲绝换成满脸八卦:“不是吧叶开，你网恋？”
叶开一时语塞。
“我就说呢！怪不得说美男计没用呢，人家根本就没见过你人！”
叶开无言以对。
不理会谢屹的不依不饶，叶开快速将表格填好后，将把电脑丢给谢屹。他一边往厕所走一边说:“你填好后发过去，我去洗漱。”
谢屹没有说话，他发送完邮件后，点开了网页的浏览记录。他心中暗爽:小样，还跟我玩捉迷藏。
结果浏览记录一打开，页面空白得将谢屹凑近的脸衬得发亮，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闭上眼睛，冲着厕所大声喊道:
“叶开！你这个负心汉！”
注释：
①出自金庸先生武侠作品《射雕英雄传》，郭靖所言：“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郭大侠』，实因敬我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助守襄阳。然我才力有限，不能为民解困，实在愧当『大侠』两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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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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