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池园初见

二月廿一,春意料峭,偶有一只鹰鸮翱翔于广袤天空之上。

姜辽城外二三十里、一处秀丽的山谷旁,有座十分气派的庄园。

两座威风的石狮子一左一右地立在门口,当中朱漆大门的顶上悬挂着一黑色紫檀木匾额,上书“池园”两个遒劲古朴的大字。临至中午,前往池园的车马已是络绎不绝。

大道上,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正拉着一辆低调却十分雅致的黑楠木马车缓缓行驶着。此时,车窗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以两指挑开帷幔,露出其人一双俊美却寒光凛冽的凤眼。

顾岑风似有所想地看了一眼窗外景色,便将帘子放下。

正在驾车的陆明亦有所感,说起道:“大人,属下第一次来姜辽城,这里风景真是不错!”

“依你所见,这里比起京城如何?”顾岑风端坐在车厢中,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问道。

陆明大方回道:“不怕大人笑话,属下觉得这里比京城辽阔许多,景色也更加怡人。”

“嗯,那待走完池园这一趟,你便辞了皇城司的差事,到这姜辽城来罢。”

顾岑风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听得陆明心中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地攥了一下缰绳,勒的马儿打了一个响鼻,发出长长一声嘶鸣。

马儿一抖,坐在车厢里的顾岑风自然感到颠簸,他不满地睁开了眼。

陆明连忙向顾岑风请罪,“是属下失言!还请大人责罚!”

短暂的沉默对陆明来说如同凌迟一般。片刻后,他听到顾岑风说:“稳重些,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

“是,大人。”陆明恭敬回禀。他这才拭了拭额头浸出的汗,专心驾起车来。

直到远远望见池园的大门,门口要入庄的马车已排起了长长的一队。

陆明忍不住问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池庄主要将金匮令献给朝廷,为何还非要搞这么个金盆洗手的仪式请咱们来?”

只听顾岑风声音懒懒的,回道:“这是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他回忆道:“当年,叛军首领呼延烈率军攻入凉城。凉城乃长公主属地,呼延烈为挫朝廷锐气,便要挟长公主交出自己七岁的女儿——昭华郡主为质。当时,池正元任凉城校尉,便将自己同样七岁的女儿作为郡主替身交给了叛军,这才拖到了朝廷援兵到来。朝廷感他忠义之心,欲封他为大将军。他却辞了,反而投身到江湖中,成了如今武林盟的盟主。”

陆明听得心惊,不禁问道:“独自一人?那他的夫人呢?”

“听闻凉城一役后,得了急病暴毙了。”

“那……池庄主那个女儿呢?”

“死在叛军的马蹄之下了。”顾岑风淡淡回应道。

陆明只觉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梗在喉头。直到进了池园,一路上只有马蹄踢踢踏踏拉着马车驶过的声音。

待进了池园,陆明将马车停好,摆上脚凳,十分恭敬地将车厢门打开。

顾岑风身披狐裘,着一身墨色绣流云暗纹锦袍,双手拢在袖中,略微躬身出了车厢,只见他敛着眉眼,看上去有些冷傲,一路马车颠簸而来,他一身华服却未见半点褶皱。

得知朝廷派了皇城司的人来,这庄子的主人池正元早早便候着,就等迎接这位从京城而来的大官。见到顾岑风时,更觉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位指挥使不仅年纪轻轻便得到陛下重用,看上去更是一表人才。

池正元连忙走上前去,作揖问候:“顾大人不辞劳苦远道而来,老夫荣幸之至。”

顾岑风伸手虚扶了一把,客套道:“池盟主客气,如此江湖盛会,多亏了池盟主的邀请,顾某才有机会参加。”

池正元笑着摇了摇头,“老夫已垂垂老矣,不堪当盟主之位,今日便要卸去此任,退隐江湖了。倒是顾大人你,风华正茂,又得陛下赏识,未来更加前途无量啊!”

“都是替陛下办事而已。”顾岑风似笑非笑,道:“陛下专门派我前来,也是看重池盟主之心。只盼着待仪式结束,我带回金匮令向陛下交差,好叫陛下知晓池盟主一心为着朝廷,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池正元笑着捋了把长须,回应道:“那是自然。”

待入了座,有客人知晓顾岑风是朝廷派来的大官,二话不说便要举起酒杯敬酒,只是皆被顾岑风婉拒。

“我二人公务在身,不宜饮酒。顾某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在场的人听到“公务”二字,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堂前桌案上供着的一枚小小令牌。令牌以玄铁打造,外表鎏金,正合了它金匮令的名字。

江湖传闻,前齐国覆灭时,曾将其皇室所有金银财宝封存在一秘密之地,以图复国之期。可也有人说,这其中所藏的,分明是一本神功和一块兵符,得之则可得天下。

众说纷纭。前朝到底在那宝藏里留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反倒是这开启宝藏的钥匙,本是一块玄铁,后被巧匠分铸成了五块令牌,取名为金匮令,分别交由齐国遗孤和其皇室心腹保管。只是历经了战乱纷争,再也没有听说过齐国遗孤的消息,就连金匮令也分散在各地,不知所踪了。

没想到,池正元这里竟有一枚。

“哼,”有人不忿道,“一边身为武林盟的盟主,一边却又谄媚朝廷,如此两头逢迎,真是丢我们江湖人的脸!”

有旁人劝道:“老兄消消气,池盟主在位多年,难免与人结怨。他这是怕退出江湖后遭人报复,”说着,那人向顾岑风所在方向呶了呶嘴,“这才找朝廷保他呢!”随即他又叹道:“池盟主当年为了救一城百姓,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舍得。正是因为这份舍己为人之心,大家伙才选他当了盟主。只是池盟主如今不过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便没了那份魄力,只想着退隐江湖,过自个儿的日子去喽。”

在场宾客皆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陆明听见那人的话,向顾岑风请示道:“大人,他们……”

“无妨,别忘了你我这次的差事,将金匮令送到陛下手中才是要紧。”顾岑风八风不动地坐着,浅饮了一口热茶,丝毫没将旁人放进眼里。

说话间,金盆洗手仪式正式开始。

池正元立于大堂正中,双手抱拳,十分谦逊地对四方宾客道:“承蒙诸位不弃,不远万里前来参加老夫的金盆洗手之仪,老夫感激不尽。今日,请诸位尽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英雄海涵。”说罢,家仆已将金盆放置好。

池正元卷起袖口,只差一步,他便能功成身退,从此过没有争斗的安宁日子。

忽然,一阵清脆短促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打断了仪式。

池正元眯着眼睛,顶着日头刺眼的光芒向笛音来处看去,却见一大一小两口簇新的朱漆棺材就这么直晃晃地飞来,“砰”的一声落在地面,棺材盖也应声掉落。

紧接着,一位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携两名手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条通体乌黑、坠有蝎尾倒钩的长鞭,池正元诧异道:

“孤鸿鞭……你是无妄阁淳于素!”

“池盟主好记性。”淳于素笑了笑,伸出手示意道:“池盟主不看看这两口棺材里的人么?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他们的。”

池正元闻言望去,却只看了一眼便瞳孔骤缩,“这……你怎会知道?!”

“纸包不住火,池盟主。”

淳于素带着嘲讽的笑看向池正元,“你以为将这对母子藏在小村庄中,便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你的外室和孩子?真是天真。你一直打着忠义的名号行事,在武林中也颇有威望,可私下里这般行径,却让天下人知晓堂堂武林盟主也不过如此。这么急着金盆洗手,是想过一家团圆的安生日子?”

淳于素看了看自己新染的蔻丹,不以为意道:“将金匮令交出来,我便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见有人打金匮令的主意,陆明几乎立即拔了刀,只是还未出鞘,便听顾岑风淡淡的嗓音传来:“不急,静观其变。”

陆明听令将刀推回刀鞘,慢慢坐了回去,只是眼睛始终盯在淳于素的身上。

此时,筵席上已炸开了锅。

众人逐渐嘈杂的议论声传到池正元耳中,听得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质问淳于素道:“武林盟一向和无妄阁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今日咄咄逼人于此!”

“少废话!”淳于素斥道:“怎么?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其中一个还是你的亲儿子,池盟主也不在乎了吗?”她转念一想,又笑道:“也是,池盟主当年为了所谓忠义可以置发妻与女儿的性命于不顾,今日不过是再来一遍罢了。”

“你!”

池正元见她屡次三番讥讽自己,心里发狠,霎时调动真气,提起右掌以迅雷之势向淳于素攻去!

他曾以一套混元霹雳掌功法闻名江湖,如今虽年逾五十,却仍鲜有敌手。

淳于素反应极快地躲过这一掌,由她带来的两位手下一人一掌对池正元对上,片刻后,二人便败下阵来。淳于素一抖长鞭,与池正元拼起招式来。

此时,顾岑风于人群中,一眼便看出淳于素并非是那吹笛之人。

他自小五感皆敏,一对招子更似鹰隼般锐利,可极目千里,细辨分毫。此刻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上,但他仍看到了在众人身后、倚坐在屋顶的那个女子。

她手中转动的玉笛,昭示着她便是方才奏笛之人。

只见她微微抬头,露出在阳光下也不似常人一般苍白的面容。一身雪青色锦缎绉纱袍穿在她身上,发髻松松拢着。她面上无悲无喜,让人一时琢磨不透,就仿佛是林间化身的精怪误入池园,看了一场大戏一般。

正当池正元与淳于素三人斗得难分胜负之时,那女子将短笛放在唇边又奏出一段清脆短促的笛声,随即一声鹰唳响彻上空,似在呼应笛声。

而后,一只苍鹰自空中展翅而来,趁众人始料未及时猛地俯冲而下,冲向大堂桌案上供着的那枚金匮令,一下便将令牌衔走,飞向天空另一端。

见此变故的淳于素皱了皱眉,当即不再恋战,与手下二人迅速闪身离开了池园。

顾岑风下意识看向屋顶那里,果然已无那女子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命令陆明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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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池园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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