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地铁距离首班地铁开始运营还有十几分钟,而最近的地铁站离医院不过百米。
冬日里天亮得晚,这会儿天还是黑沉沉的,但地铁口已经有摊贩早早地支起了炉架,做起了生意。
两人站在医院大门处,杨梦一的声音和神情一样,疲惫至极,但还是对罗颂露出一个柔婉的浅笑,“罗颂,谢谢你。”
“没事,”罗颂也抿嘴一笑,“你要回龙西吗?”
杨梦一踟躇道:“我就不回去了,去荣岗亲戚家住,要是这里有事,我来也方便点。”
“那你打个车走吧,累了一晚上了。”
杨梦一点点头,“那你先去地铁站吧,你也累了吧。”
“等你上车了我再走,”罗颂一脸赖皮样,双手插进卫衣前的大兜里,以示自己的决心。
杨梦一终于被她逗笑了,尽管只是轻轻的笑意,但也很难得。
她随手拦了辆计程车,上了车后摇下车窗,跟罗颂挥挥手。
罗颂半弯着身子,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到了跟我说一声。”
杨梦一应好。
待车驶远了,罗颂才慢悠悠地往地铁站走去。
她边走边想,熬了一晚上,自己竟也不累,当真是神奇。
结果等车来的那十几分钟里,被压抑久了的困意铺天盖地涌来,罗颂站着都快睡着了。
上了车,坐在空旷无人的车厢内,罗颂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小鸡啄米。
怕坐过站的她,戴上耳机后,点开高德地图,开启了到站提示,这才没有错过转线。
下了地铁站,罗颂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终于大亮的天色竟让她有些晕乎,平时矫健的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的感觉。
罗颂迷迷糊糊地回到家里,开门的声音把还没起床的老妈都惊醒了,但她现在没有精力应对宋文丽的提问,胡乱诹了几句就上楼了。
但每日洗澡是刻在每个广南人基因里的,于是尽管已经困得背九九乘法表都困难了,罗颂还是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睡衣裤。
出来时,还不忘在手机里跟杨梦一报备一声自己到家的消息,这才上床补觉。
而杨梦一,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萍姐家。
但她开门的声音也吵醒了萍姐,尽管萍姐总说是现在觉浅了才容易醒,她依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杨梦一显然比罗颂更适应这种颠倒的作息,她清醒地洗了个澡,准备进房睡觉前,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小口啜饮着。
而这时候,萍姐已经洗漱完,换好衣服,准备去菜市场了。
正在厨房拿环保购物袋的她,见到杨梦一,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梦一举着玻璃杯,缓缓吐了口浊气,看向萍姐,“你还记得我在星天地上班认识一个叫芯姐的前辈吗”
萍姐颔首。
“她出事了,受了很严重的伤,做了一晚上的手术,现在在医院重症病房里。”
萍姐惊讶地瞪大双眼,很快回过神来,又有些唏嘘,也只说让杨梦一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可以开口。
“嗯,谢谢萍姐。”杨梦一点点头,“但应该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也是。”
萍姐没有再说什么,拿上袋子出门了。
两个人这一觉都睡到了下午两三点。
罗颂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好一会儿后才逐渐清明。
起床拉开窗帘,外面的天有些阴沉。
罗颂去卫生间简单洗脸刷牙后,趿着拖鞋下楼。
见女儿下来,宋文丽说:“哟,醒啦。”
罗颂自知理亏,喝了杯温水后乖乖坐到沙发上。
宋文丽满腹的话,最后竟先憋了句“要不要吃点东西”出来。
罗颂乖巧点头,眨着有些肿的眼睛望着宋文丽。
宋文丽哼一声,还是先进厨房里拿出热在锅上的包子,待罗颂吃上后,才终于问到:“昨晚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
罗颂事先没有想好任何说辞,但昨晚的事又的确无法跟妈妈全盘托出,便只能再扯一个谎来圆谎。
“昨晚吃完宵夜后,大家都很精神。想着是圣诞夜,搞些活动来玩玩,所以就一起去了海边。”罗颂斟酌着说。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妈妈的表情。
甭管宋文丽信不信,但几个女生但半夜跑去海滩这事在她看来也不安全,“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呢!”
宋文丽叹口气,“怎么越大越爱胡闹呢你。”
罗颂不敢说话,但幸好妈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告诫她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罗颂点头如小鸡啄米。
晚上吃饭的时候,罗志远也在家,宋文丽又将这事拎上饭桌。
罗颂低头扒饭,罗志远看看女儿又瞄瞄妻子,再次出来当和事佬,吃了宋文丽好大一个白眼。
远在荣岗的杨梦一就没有这么多关卡了,醒来后,她打开手机,阿文没发消息,想来芯姐还没醒。
萍姐几个小时前倒是发了几条微信来,说让她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不要下店里了。
杨梦一长呼一口气,熄了手机,起床洗漱去了。
阿文说过,他会处理好芯姐的事,有新消息也会告诉杨梦一,让她不必担心。
杨梦一也知道,照现在阿文对芯姐的上心程度,大抵恨不得亲力亲为、掏心掏肺。
于是周六一天,杨梦一即使没去医院,她也并不很担心。
而周日临近中午时,阿文的电话便来了,说芯姐醒了,只是人并不十分清醒,说话也费力,问她要不要来医院看看。
挂了电话后,杨梦一顾不得手上做了一半的饭菜,拿出保温饭盒,盛满熬了一上午的鸡汤,还装了不少鸡肉,但她也知道,这东西芯姐是吃不了的,只是给阿文补补体力而已。
扣上饭盒盖子后,她匆匆脱下围裙洗干净手,套上外套出门了,下楼时拐进发廊里和萍姐说了声后,打车直奔医院去。
芯姐住在双人病房里,但另一张床空着,也和单人病房没差了。
杨梦一进门的时候,阿文和衣在空床上睡着。
这两天,他忙前忙后,像高速运转的陀螺,但到底是凡胎□□,眼下的乌青和细微的鼾声都告示着这副身体已经拉扯到极限了。
此时此刻的芯姐又睡回去了,她在另一张床上,无声无息的,心电监护仪一直发出匀速的滴滴声,倒像喜鹊报喜,让人听着安心。
杨梦一放轻了步子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尽管房里没有什么声响,但阿文还是在十来分钟后倏然醒来,懵着眼也下意识先探头看一下芯姐,然后才注意到一旁的杨梦一。
“你来了。”阿文的声音有些嘶哑,和平日金玉宫里意气风发的文妈咪判若两人。
杨梦一将饭盒递给阿文,“还没吃饭吧,熬了鸡汤,你喝点。”
阿文的确饿了,没跟她客气,接过来放在腿上旋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先喝了好几大口,才终于觉得身上的疲惫散了点。
杨梦一也没说话,待他连鸡肉都啃的干干净净后,才说:“出去透透气,聊聊吧。”
“等我一下,”阿文拿着饭盒出去,将鸡骨头都倒在开水房的垃圾桶里,又用清水简单冲了冲饭盒,这才回到房里,“走吧。”
两人沉默地往外走,路过护士站时,阿文麻烦值班护士多留意一下芯姐的病房,说自己要下楼一会。
到了楼下,杨梦一从口袋里摸出烟和火机,递到阿文面前。
阿文看着薄薄的浅蓝色烟盒,有些愣神。
片刻后,他从里头抽了根烟出来,点上火,送到嘴边重重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
“是她前男友干的。”阿文冷不丁说了一句,“一定是那个王八蛋。”
“警方那边怎么说?”杨梦一冷静道。
“他们拿了电梯监控让我认人,虽然那个王八蛋包得很严实,但我还是一眼认得出,就是他。”
阿文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他妈的,当初就应该让人打死他。”
杨梦一忽略了后半句,她早知道芯姐当初经历过什么,也大概能猜出阿文是如何解决这事的。
她只问:“警察还有没有说什么?”
“这个案件在闹市区里发生,入室抢劫……□□……”阿文的声音里的痛苦宛若实质,“杀人未遂,这么恶性的案件,警察不会松懈的。”
“但我问过律师,死刑是到不了的,”他将指尖的烟蒂弹到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那判刑后,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安然度日而已!”
说最后一句时,阿文的眼神阴狠。
杨梦一无意继续刺激他,便换了个话题,“芯姐这边……要怎么安排?”
“我会先请护工照看着,”阿文又点燃了一支烟,“你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偶尔来看看雅芯就很好了。”
杨梦一沉默,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照顾芯姐,只是说起来,总有些愧疚。
“那护工的钱,我出一半吧。”杨梦一说。
阿文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用,我比你有钱多了。”
闻言,杨梦一再次默然。
“医生说,雅芯的身体伤透了,即使救回来,以后也不能受累。”
阿文的手垂到身旁,指尖有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声音,“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她刚刚只醒了一小会儿,又睡过去了,你今天不一定能跟她说上话。”
“我知道了,”杨梦一轻声道:“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下午我看着。”
“没事,”阿文的声音逐渐恢复平静,“护工已经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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