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年三十

天气冷,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到家了。

“把粥热了当晚饭,简单吃吃。”萍姐说着,进了厨房。

杨梦一也没闲着,洗了个手后,将阳台晾干的衣服收回来,叠好放好。

家务都是越做越多的,因为总会做着做着就发现那哪儿有些脏,哪哪儿又有些乱。

将萍姐的衣服放到她床上后,她又返回了阳台。

阳台只一个小灯泡照明,圆圆胖胖的透明玻璃里,有细细短短的金属丝线缠绕着,发出耀眼的黄光。

杨梦一将防盗网上的几盆绿植挪开,将底下的四五个接水盘摞在一起,拿到卫生间里刷洗。

盘子上除了混着泥土的黄水渍,还有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清洗过它了。

灰尘用布揩洗几下就没了,但其他污渍很顽固,杨梦一拿了个旧牙刷,狠狠刷了好一会儿才使它们光亮如新。

她将洗净的盘子又放回原位,把花盆放上去前,也用抹布仔细抹掉瓷面上的灰。

待都做完后,一盆芦荟两盆多肉和那不知名的花,就像穿上新衣的胖小孩,灯照在上头有种抹了油的光感。

昨晚这一切,萍姐也把粥热好了,杨梦一洗洗手,就上桌吃饭去了。

粥里新加了胡椒粉,热腾腾地烘出诱人的香气,杨梦一喝了小半碗后,鼻头上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了。

“明天还有什么安排吗?”她问。

萍姐头也不抬,“都做完了,就等过年吧。”

杨梦一嗯一声。

饭后,杨梦一自觉承包刷碗的活,萍姐则下楼散步消食去。

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消毒柜里时,萍姐还没回来,杨梦一想了想,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楼下,萍姐沿着小路走得缓慢,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来这时,旁边的这些店铺都是什么样的。

这家是榨油的,里头有一台会发出轰响的大机器;那家是卖炸货的,他家炸油果特别好吃;那边那家是士多店,夫妻俩信基督教,进门就能看到一幅巨大的耶稣受难图;再往里走,有一家店是专门供人打长途电话的,店里有七八台红色座机,一分钟八毛钱,每次拿起话筒都能闻到一股馊臭的口水味。

萍姐想着、走着,觉得自己好像走回了二十年前,只是冷风扑面时,她就会打个寒颤清醒过来,茫然又失落地环顾四周,并想起来男人已经去世很久了。

她停下脚步时,恰好站在了路灯下,一人一影,是说不出的寂寥。

萍姐朝着路灯抬手,张开五指,眼神在指甲上流连。

男人很喜欢送她手套,丝绸的、绒布的、皮革的,一双接一双。

有一双蕾丝手套,长至手肘,是象牙白色,从手腕侧边有花纹一路延伸到肘弯处,繁复而精细。

萍姐瞧着指甲盖上的金粉,像那双手套上缀着的小金珠。

男人对她的手似乎有种别样的沉迷,特别喜欢她红艳的指尖掩在一层薄薄的布料下,说有种欲拒还迎的魅惑。

每每动情时,她都发了狠一样抓他的背,留下一道道抓痕。

事后,他会对着镜子看自己红痕交错的脊背,喊仍赖在床上的她小野猫。

这些流金岁月都已经远去,就和记忆中的人一样,她其实开始渐渐忘记他的容貌了,这让她感到害怕。

极偶尔地,她会夜半惊醒,拼命地逼迫自己回想他吊儿郎当说话的样子,回想他拖长的尾音。

幻想着只要住在他曾住过的屋檐下,两人间便还绑着一缕线,等到了下面,她就能找到他了。

萍姐在路旁静静地站着,寒冷包拢着她,等她回过神来时,脸颊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了。

她搓搓脸,抱着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萍姐进门时,杨梦一穿着睡衣,正窝在沙发一角。

她回过头来,见萍姐冻得鼻头通红,赶忙让她去冲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正好可以开始看电视剧了。明天就没得看了,只能看春晚。”

萍姐点点头,依言拿着睡衣进去浴室里,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出水落在地板上的沙沙声。

杨梦一低头继续跟罗颂聊天。

11:你们家年三十一般都做些什么?

LAW:傍晚的时候就把澡洗了,要用碌柚叶水洗澡洗头,然后穿新衣。

LAW:五六点就吃年夜饭,收红包,晚上一起看电视,按道理来说是要守夜的,但我们家只把灯都开一夜,就算是守了。

11:看春晚吗

LAW:【挠头.jpg】不是,看TVB

11:那你今年买新衣服了吗?

电话那头的罗颂失笑出声:早过了会特意买新衣服的年龄,换双新袜子就算数了。随后又反问杨梦一明天有什么安排。

11:【思考.jpg】好像也没有,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的聊天内容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越是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她们对对方的了解反而日渐深入。

喜好和习惯,都是在这些字句中不经意透露出去的。

萍姐从浴室里出来时,带着一身水汽,与屋外的冷空气一撞,激得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快步走到房里,换上一件厚点的外套,才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杨梦一已经将电视调到要看的频道了,只等着人到。

萍姐时间也掐得准,没一会儿,喇叭里就传出熟悉的片头曲了。

这部剧是近来大火的宫斗剧,爽中带泪,在年轻人里也刮起了一阵旋风。

杨梦一虽然没有追着看,但在网友们的热烈讨论中,她对大致剧情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各坐一端,偶尔点评或吐槽一句,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

年三十一早,宋文丽就忙活起来了。

家里的厨房不小,但东西实在太多,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挂满了墙,挂不下的都搁在了地上。

她拿出冰箱里昨天宰好的鸡和鹅,还架起两口大锅,开始蒸煮卤。

罗颂起床时,屋子里已经满是卤水的香甜气味了,但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

她洗漱完下楼,捧着热水,走到厨房门边上,“妈,有早餐吗?”

宋文丽头也不回,“在锅里,自己拿。”

“好嘞。”罗颂边往里走,边慢慢喝着水,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温润了一通,整个人舒服极了,“有什么我能做的?要择菜吗?”

送上门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宋文丽将地上的个袋子装到筲箕里,递给她,“就这袋子里的。”

罗颂接过筲箕,将它放回地上,打算解决完早餐再处理它。

厨房的窗户正对院子,罗志远正在举着长水管往车顶上淋水,给爱车做个大清洁,见到女儿,不忘朝她笑笑。

罗颂掀开蒸笼盖,跟爸爸嗨了一声。

她吃东西很快,站在蒸笼前,三下五除二,刚拿起的包子就没了影。

吞下两个大肉包后,她又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这才捡起地上的筲箕往外走。

问为什么不在厨房里择菜?

开玩笑,做饭是老妈最容易发火的时候,她才不要在厨房里呆着。

她坐在饭桌上,将袋子打开,里头是个头小巧的上海青。

市场里买回来的菜,根上都沾着泥,叶子上也有虫洞,但宋文丽很满意,说只有没打农药的青菜才会有虫子。

择菜洗菜,罗颂已经做习惯了,手上动作很快,一大包蔬菜,不一会儿就成了筲箕里的一座小山。

门口处传来声响,她侧头看去,只瞧见门外已经支起了小桌子,上面放着水果和金纸,留着大片空位,等着鸡鸭鹅的到来。

罗志远从院子进来前,甩了甩脚上的水,穿着拖鞋的脚冻得通红,但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哦!”罗志远往卫生间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收二手的小张给自己发了微信,“那个,小杨屋里的东西打包卖了1550,待会转给你,你给小杨转过去。”

“好。”罗颂点点头。

“还有那钥匙……”罗志远有些踌躇,大概也是觉得跟蓉婶他们闹成这样,自己送过去会很尴尬。

罗颂知道爸爸心里头在想什么,善解人意道:“给我吧,我晚点给苏伯他们送过去。”

罗志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虽然错不在咱们,但你不要太强硬了啊。”

罗颂比了个OK,“放心。”

十二点多,厨房里宋文丽已经将菜都做好了,只是鸡鹅都没斩块,连着内脏放在三个大盘里,打算先拜个神。

鸡是白切鸡,薄薄的皮上是一层浅黄的油脂;鹅是卤水鹅,褐色的皮肉上淋满卤水,香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宋文丽把鹅与鸡端到桌子上,又将香炉放在桌子最外端。

拜观音和地主前,先拜天神,这是规矩。

宋文丽点燃红烛,插在香炉里,又点着香,合在金纸上,嘴上念念有词地俯身拜拜。

随后,她将金纸放回桌上,插上香,再喊丈夫和女儿出来,让他们也各自点三根香拜一拜。

待香炉里的蜡烛和线香全都燃尽,宋文丽便将香炉拿到墙根放好,又唤他们将桌子一整个抬到神台前。

宋文丽将神态右侧连着电源的小黑盒打开,佛音响起,接下来,只要重复先前的步骤就可以了。

点燃的香腾起袅袅白烟,屋子里渐渐溢满好闻的檀香味。

拜神结束后,宋文丽才将鸡鹅端回厨房,各切一半做今日午餐,剩下的留到晚上年夜饭吃。

她在砧板上将鸡鹅斩成一块一块的,在大盘子中码好,又热了热青菜。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吃上了午饭。

下午两点,家里边静悄悄的,爸妈都在午睡,罗颂拿上两把钥匙,骑车出门。

外头风大,罗颂戴上卫衣的帽子,拉紧帽绳,大力蹬下脚踏,如离弦之箭一般往苏伯家去。

两家人的房子的确近,她骑了四五分钟便到了。

罗颂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喊门,就瞧见屋里头蓉婶的脸一闪而过。

不多时,屋门开了,开门的是他们的儿子,照年龄,她该喊人家一声哥。

以前她就知道,他们儿子在外地工作,只有年节时会回来,所以前两天在警局里,他没有出现。

但显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罗颂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他比自己父母更明理,因此他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我来还钥匙的。”罗颂神色自若,朝他伸手,摊开掌心,上面是两把钥匙。

对方嗯一声,接过钥匙,便转身回了屋。

预想中的难缠场面没有出现,罗颂很满意,蹬着车又回去了。

嘿嘿嘿,我写他个天昏地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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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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