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爱情的幻想

“豪赌。”杨梦一脱口而出道,“婚姻就是一场豪赌。”

她的斩钉截铁让罗颂有些意外,饶有兴趣道:“怎么说?”

“赌真心、赌人性。”杨梦一咬着嘴唇,一番思忖后继续道:“赌真心不渝,赌大难临头不会各自飞。”

“赌赢了的话,即使贫穷也能幸福美满;赌输了,身心都伤得千疮百孔。”杨梦一笑着,但话里藏着讥讽,“而且,十赌九输。”

罗颂将她的话细细想了一番,随后竖起大拇指,“精确。”

杨梦一朝罗颂眨眨眼。

手机举久了,杨梦一的胳膊有些酸累,便弯起了腿,将厚厚的被子堆在腿上,最后把手机立在软绵绵的棉被里。

一番操作后,她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身子放松地靠在枕头上。

“在遇到我之前,你有想过关于结婚生子的事吗?”罗颂看着杨梦一的脸时高时低,时而局部时而完整,耐心等她调整好手机的位置后,才又开口。

“没有。”杨梦一不需要思考,立刻给出了答案。

随后,她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瓷白鹅蛋脸,挑着眉玩笑道:“我没空想这些,我不是闲人,我需要工作,妹妹——”

杨梦一故意拉长“妹妹”二字,搅得罗颂有些害羞,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你别这样喊我。”

“可你不也很爱喊我‘学姐’吗?”杨梦一笑眯眯地反驳道。

“有人喊你梦一,有人喊你一一,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但也不想喊你的全名。”罗颂神情认真,“刚好,只有我一个人喊你学姐,这不是很好?”

杨梦一垂头,偷偷笑了笑,抬起头时,面上换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那好吧。”

不过,从一开始聊起婚姻这个话题时,罗颂其实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杨梦一,关于她父母的事,为什么她会说自己的原生家庭很糟糕。

但她一直没有出声,因为总也找不到适合插入这个话题的空隙,只能由着疑惑浮浮沉沉抵住心口。

有的时候罗颂甚至觉得,如果杨梦一想,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消失,因为自己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

因此罗颂迫切地想要多了解她一点。

最终,她抿抿嘴,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学姐,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爸妈的事吗?”

话音刚落,杨梦一的心情便从天上来到了地下。

她身体微僵,像是网络不好那样,一时没了动静。

“我只是随口问问,不说也没关系的。”见状,罗颂立刻说道。

杨梦一转过脑袋,随后轻轻颦眉,喉咙发出一声轻微而急促的声响,但并不成句。

罗颂看着她像迟钝的小木偶一样,忽然懊悔到想要给自己两耳光。

正当她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杨梦一回过神来,勾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缓缓开口。

“我是我爸的遗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她眉头紧皱,像是搜肠刮肚仍一无所获的苦恼,“我只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说他是个好人。他给我们留下了一间小房子。”

“我妈叫杜银凤。她的风评跟我爸相反,她把房子改成了棋牌室。人人都说她贪财浪荡,水性杨花。”

杨梦一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她交过很多男朋友,有的住到了家里来,时间长短不一,有的是她住到人家家里去。但都没有结成婚。”

“她说我是拖油瓶,因为有我,所以好的男人都不要她。”她微微一顿,“但是因为她,我的日子也很难过。”

“小时候,还会有邻居的爷爷奶奶或者阿姨看我可怜,给我吃的,照顾我一下;但孤儿寡母本就容易生是非,加上她行事的确过火,后来连带着我也会被人骂是狐狸精。”

“初中的时候,还曾经上课上到一半,被她当时的男朋友的老婆拖出教室扇耳光。”

杨梦一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县城很小很闭塞,消息一天时间不到就能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从小学到高中,没人喜欢我。”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定睛望着镜头里的罗颂,“你知道为什么我比同级学生年纪都要大吗?”

罗颂配合地摇摇头。

她弯着眉眼,但语气平淡,像被预先设定好解说程序的玩偶,“她一直没管我读书的事,后来是妇联主任找上门来,逼着她送我去读书。我十岁的时候,才念一年级。”

“她原本不想让我读高中的,但是我成绩很好,我初中的班主任拉着我去找高中校长,硬给申请了奖学金。”她笑笑,“她是为了拿走我的奖学金,才肯让我上高中的。”

“但也不能全怪她。上了大学后,脱离了她的影响,我还是不受人喜欢。”

杨梦一说完后,皱起鼻子,歪着脑袋问:“罗颂,是不是很糟糕?”

这个疑问句没有主语,不知道说的是她自己,还是杜银凤,还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受待见的人生。

罗颂很难受。

她如愿对杨梦一了结得更深了,但她更想回到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的前一刻,把自己嘴巴缝起来。

罗颂的心酸涩得像未成熟的李子,但脸上支起柔和笑容,“她很糟糕,但是你很好。”

但杨梦一好像只是眨了两下眼睛,所有的难过与痛苦又被压到了海底。

在从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将自己从情绪的泥沼中拔出来的。

尽管她抽离情绪的速度很快,但她甚少回忆往事,除非有人提起,或是碰到了特别的事情。

对罗颂动心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将往日痛苦统统从地底下刨出来,在陈旧的泥土的腥气重,**裸地展示所有不堪。

不过,现在,看着屏幕里罗颂心疼得仿佛要皱成苦瓜的脸,杨梦一忽然顽劣地想,她只是听个大概就这样难受了,那来日知道细节的时候,会不会掉眼泪呢。

罗颂全然不知对方心底的顽劣,眼里是细细密密的心疼,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但她的嘴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真的太厉害了,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罗颂说的是真话,听着却很像客套的假话。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最后只讷讷道:“好想立刻抱抱你啊。”

不过,杨梦一知道她的真诚,只眯着眼睛咧嘴笑,甚至有心情揶揄道:“抱不到诶。怎么办呢?”

不等罗颂反应,她又将头凑到镜头前,“那你摸摸我吧。”

罗颂的心还被自责压得喘不过气,耳边忽然响起恋人的软语,便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抬手做出抚摸的动作。

她轻轻抚着,想象自己的手当真从杨梦一柔顺的发间滑过,一下又一下。

杨梦一眯着眼,像猫一样餮足,但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下午与赵老师的那通电话里。

电话是杨梦一主动给赵老师打的,赵老师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电话连通的一瞬间,杨梦一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咔哒声,是门锁上了的声音。

随后背景音变得丰富起来,风声人声和单车的铃铛声,都表明了赵老师是特意从室内跑到室外接的电话。

杨梦一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丈夫不喜欢她和自己联系。

她高二那年,赵老师结了婚,丈夫也是分配到那里的老师。

刚结婚那年,赵老师还曾宽慰杨梦一说以后就有两个人保护她了,但到了高三,赵老师就很少提起他了。

杨梦一知道,赵老师因为对自己一直颇为照顾,所以也成了长舌妇茶余饭后恶意揣测的对象。

而无凭无据的揣测会化成满天飞的谣言。

越小的地方,谣言的威力越大。

在赵老师结婚后,她的新婚丈夫也成了众人消遣的对象。

于是,对于赵老师帮助自己这件事,他的态度从最初的赞赏,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厌烦

后来赵老师将录取通知书交给她的时候,杨梦一看到文件袋上有深深浅浅的折痕,是被人用力攥在手上的痕迹。

她还记得赵老师佯装无事的尴尬表情,和自己无以复加的愧疚。

但再愧疚,她也只能装作不知,因为她离不开赵老师的帮助。

她只能做个自私的人。

赵老师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曾在热恋时跟杨梦一说她遇到了合频的完美伴侣。

或许她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但那扇轻轻阖上的门,是幻想的破灭和爱情的霉斑。

不知怎的,她又忍不住想到了芯姐。

昨晚杨梦一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可是无人接听。

今天芯姐回拨电话,说现在睡得很早,所以没接到那通电话。

互道新年快乐后,芯姐说起了遇袭案的最新进展,她说她决定接受徐泽信父母的赔偿,出具谅解书。

芯姐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

杨梦一听到她不甚明显的笑声,说前几个月的存款加上赔偿款,能保证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保障了。

芯姐长叹一口气后,说她没有办法强硬到底,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杨梦一下意识想说还有阿文,却又在最后一秒止住了话,毕竟,芯姐有自己的尊严。

她这样问出来,倒显得将阿文当作最后最后浮木了一般。

杨梦一知道,这是芯姐不能接受的,她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绝不会栽第二次。

芯姐是浪花,不会沉溺于浮木给予的那点岌岌可危的安逸。

申请了一个榜,不知道有没有用。

感谢所有看我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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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爱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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