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昱的语气软下来，眉目委屈的拧巴起来，“所以……我是一点也没有习武的天赋吗？”
岂止是没天赋，是一点也不能碰武术，没那个机会。连剑气都抵挡不住的人，怎么敢跟旁人真刀真枪的比试？
这些话说出去有点伤人，沈玉掂量一阵，为了不伤害对方仅存的自尊心，只能委婉说：“这条路走不通，你还可以试试别的路子啊。”
安慰的话吹进庞昱的耳朵里，刹那间表情凝固，低头看了眼一事无成的自己，整个人更蔫了。“读圣贤书，我试过了，不行。”
沈玉继续引导，“其他的呢？”
“行万里路，我身娇体弱。”
“那做一些小生意？”
“算不清楚账目。”
沈玉啧了一声。
两个人陷入沉默。
庞昱像是新婚之夜独坐在床头的小夫郎，委屈得缩在床边，似乎再吼他一声就能听到放声大哭的声音。
憋了几秒钟，沈玉坐不住了，端着茶盏靠在床框旁，“那你不如多去外面走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终归有你擅长的领域的。”
庞昱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最后一点的信心也被沈玉无意间搞没了，已经对未来没有一丝期望。“我尽量吧，但是我现在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沈玉立刻来了兴趣，兴许这是让他重振旗鼓的救命稻草，眼里闪过光，“说说看？”
见沈玉很认真，庞昱也正襟危坐，抖抖衣衫严肃道：“迎娶小落，两个人走出弘一村，去外面找生计。但如果小落不喜欢奔波，那就继承我父母的客栈，继续扎根弘一村，过上滋润的小两口生活。”
“如果有缘分的话，就生个可爱的孩子，我们一起教他识字……”
话题越说越不对劲，沈玉再不打断说话，他估计还能说到抱上孙辈的那天。
沈玉撩开散落的鬓发，上半身往他身板靠，“打住了啊，你的意思我大概懂了。就是说，如果你能娶到金落，这辈子就算圆梦了？”
庞昱的脸逐渐红温，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嘶……”他皱了皱了眉头。
庞昱：“沈大哥，你这表情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心愿也没有一点机会吗？”
沈玉也不是月老，更不懂普通男子和小夫郎之间的情感，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他半天吐出几个字——“姻缘看造化吧。”
庞昱环顾四周，金落一时半会不进来，越发大胆起来，像是扒手般悄悄走到圆桌旁坐下来，赶紧倒了杯水解渴。清凉的水灌进喉咙里，紧盯沈玉，“那你觉得我能追到他吗？”
嗯？？
他在问我吗？沈玉下意识回头，身后也没人啊。
这种事情，他一个从小只在山上修习的男子，对此事还真是不甚了解。就连男女之事也没有放在心上，整颗心都是围着师父转。
沈玉拘谨地抬手挠了挠脸蛋，不太自信的说，“看，运，气？”
“沈大哥，以后你就多帮我在小落面前美言几句，或者帮我们两个创造一些独处机会，你那个——不介意这种特殊的感情吧？”
“啊？”沈玉懵了，“你是让我给你们两个牵线啊？”
庞昱随即泪眼婆娑的望向他，步步紧逼，就等着沈玉点头同意。
“吱呀——”门被缓缓推开。
庞昱立刻变脸憋了回去。
金落裹着围裙站在门框后，先是冲沈玉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们去院子里转悠了，走吧，再不去吃饭可都凉了。”
沈玉率先起身，“说得是，吃饭要紧。”
庞昱紧随其后，不过不是跟在沈玉身后，而是跟在金落身后。
沈玉坐下来就开始专心吃饭，右手拿勺，左手端碗，吃得好不快活。
沈玉：“嗯，好香。小落，你这个鸡蛋羹蒸得真好，入口滑溜溜的，汤汁喝起来也暖暖的。”
金落忍不住牵动起嘴角，也拿起勺子盛了一碗，“我还往里面加了些葱花加深味道。”
庞昱不声不响喝了两碗，等要去盛第三碗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夸大厨。他笑意盈盈的望向金落，“做得真好吃。”
金落礼貌的笑了笑，“是吗？你们客栈厨子做得饭菜可比我的好吃多了，你今晚对付一口吧，等回去再继续吃。”
“没有，我觉得你比他做得好吃多了。”庞昱连忙反驳，“以后我还想吃的话，还能再来吗？”
金落冷静的转过头，把难题转移给沈玉，“这里是沈大哥的家，得大哥说了算。”
这家伙还会把难题甩给别人啊？
不过正好，可以撮合他们两个。
沈玉被迫点头，“嗯——想来就来吧。”
夜色朦胧，闲来无事，沈玉又接上今日未能完成的修习。盘着双腿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头顶的柿子树往下面洒着遗留的点点雪花。
金落裹着大衣走过来，没敢打扰他，也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打坐。
两个人就这样在外面安生的坐了一个时辰。
沈玉听到某人的咳嗽声，立刻睁开眼，出现在眼帘的是捂着嘴咳嗽的金落。
“这么晚还在外面吹风？”
金落局促的退后一步，脸色变得红温，犹犹豫豫道：“我在想过段日子的小年夜该吃些什么，还有家里需要置办的物件。”
说到过小年，算算日子也确实快到了。以往都是师门的师兄师姐操办，自己压根就不需要管。
沈玉轻松地的一跃而下，随风而动的玄色裙摆像是牡丹花般饱满，他悠闲的迈着四方步走到金落身边，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不过并不暧昧，倒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那我们需要买些什么呢？”
“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买平常的年货就行，我们家一半都是这段时间就开始准备除夕的东西了。你呢，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沈玉双手抱胸，修长的手指跟随思路在半空划来划去，“想吃大虾，想吃麻花！”他心思单纯，也容易满足。谈到想吃的东西，嘴角上扬，脸颊的肉跟着鼓起来，莫名让人心生怜爱。
“好啊，都买。”
“那小落想吃什么？”
“想吃蝴蝶酥，小时候父亲回来探亲，从都城给我拿来了好多呢。弘一村我跑遍了，都没有那种味道的，很特别。”
沈玉：“这么特别的糕点？我能想到这么好吃的又出现在都城的糕点，也就只有供给给皇室的霞光糕点铺了，不过能从他那里买到糕点的人非富即贵，你父亲当初应该是与身份尊贵的人见了面。”
金落越听越觉得繁琐，赶紧改口说不吃。
“这么麻烦，那我不吃了。”
沈玉侧脸看向略微失望的他，于心不忍，“看情况吧，万一能吃上呢。”
金落：“我这个想的东西太难实现了，等以后自己拼搏到能够昂首挺胸走在都城的路上再说罢。”微微点头，嘴角噙着笑，抬头看天，“今晚的月亮被云挡住了，估计明天天气又不好了。”
“哎，日子一天一天过得真快啊，转眼就快过年了。”沈玉声音低沉下来，“几个月前我还在外面躲仇人呢，谁能想到我现在可以在院子里和你聊天呢。”
金落眉眼温柔，像是在冲上天说话，“明年就是我们两个奋斗的新一年，希望事事顺遂。”
“你过年是回老家还是在这边过？”
“父亲没走之前我们都是回老家的，但是我和那些亲戚也不算亲近，也就只有父亲维系着两边的关系。现在父亲走了，我也没理由也不想再回去了。”
沈玉心里的顾虑消失了，终于不是一个人孤零零了。
“那正好，我们两个就在这屋子里过年吧。如果你觉得不够热闹，那就把你的挚友请过来一起热闹。”
金落：“嗯，到时候跟他们说。”
墙头的狸花猫又开始嚎叫，沈玉无奈的往那边扔了块小石头，故意扔偏，达到了墙缝里。猫咪吓得哆嗦一下，只好夹着尾巴跳了下去。
怕金落误会自己虐猫，沈玉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打他的，只是这只猫跟我有仇似的，好几日晚上都趴在我屋子的墙头上嚎春，吵得我睡不好。”
“知道啦，如果你在那间房间睡得不习惯，我们两个换一下。”
沈玉摆手，“不必这么麻烦，至少今晚不会被打扰了。”
回到卧房，屋内十分安静，困意席卷而来，草草脱了衣袍就掀开被子躺床上。
今晚睡得很沉，梦境一个接一个。
兴许是今日提到了“皇室”一词，梦境中便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男子身穿华服，衣袍下摆遮住靴子的一半，高帽的耳边有几朵簪花，眉目凌厉，不怒自威。
两人坐在饭桌前推杯换盏，多个空酒壶堆在脚边，沈玉欲起身，男子挽留道：“少侠，你今日真的不能留在我府上吗？”
戴着面具的沈玉摇了摇头，“王爷能收留我一晚已经让我十分羞愧，哪能再继续麻烦您？今日若不是你外出打猎遇到有人暗杀我，我或许还不能全身而退。”
熙晞夸得脚下飘飘然，笑意盈盈的杵着胳膊看着对方，“不麻烦的，能让少侠多留几日是我熙王的福气。而且我仰慕您许久了，终于是能亲眼见到您，我哪能那么轻易就让您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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