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陵(三)

原来萧若云夜里忽然被带到长公主面前,才知道苏应寒和白芷被黑衣人救走,他也十分错愕,猜不透这忽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又是谁,苏应寒和白芷有没有危险,但当下最难的是,他刚取得长公主的一点点信任,却在此刻全都土崩瓦解。

长公主沉着脸望着他,“萧堡主觉得该如何解释?”

“若是在下说亦全然不知情,长公主是否相信?”萧若云两手一摊,苦笑一声。

“你性命还在我手中,就暗地里指使人将他们救走,这是准备舍身取义?那本公主倒是可以成全你。”

“三日之期未到,我人亦还在此处,长公主是准备出尔反尔?”

长公主被他气笑了,“你胆子倒是十分大,那本宫再给你机会多活两日。”

萧若云此时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但只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不想此时听见外面侍卫大喊,“木偶人!”

萧若云脸色一变,赶忙奔出房间。

那木偶站在长公主院落对面屋顶上,说话声音十分僵硬刺耳,“阿棠,你还不肯见见我么?”

长公主闺名陈雨棠,这木偶果然在模仿当年的赵言说话。

萧若云紧紧盯着木偶,道,“你是我舅舅?”

木偶指着萧若云,嘻嘻一笑,“你是我侄子?”

萧若云点头道,“不错。”

“难得竟有人肯相信我,真是我的好侄儿,嘻嘻嘻……”

萧若云此时忽然纵身跃上屋顶,却不是冲着木偶而去,反而冲向一旁檐角,伸手向暗处抓去。

他以为躲在暗处之人武功定然不弱,这一抓用尽了全力,却不想对方在他全力一抓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

黑暗之人被抓住,那木偶也瞬间瘫倒在屋顶上。

众侍卫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萧若云就带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落到院中。

那人身高不过到常人大腿高,还不如寻常人家五六岁的孩子,穿着从头包到脚的黑衣,裸露在外的皮肤从头到脚也异常漆黑,整个人几乎融入在黑暗里。

长公主走到院中,看到这人也有些吃惊。

萧若云,道,“此人应是患了罕见的侏儒症,故而身型比常人矮小。”

他又举起那人的手,他十指皆缠着黑色丝线。

黑衣人见他一语道破,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在场众人也十分好奇,这人方才趴在檐角,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哪怕凑近细看也极难发现,萧若云却一抓即中。

萧若云道,“木偶会自己说话自己动,这本就是极不符合常理之事,而不符合常理之事背后也许并不如我们想象中复杂,白日里我观察了一日木偶的操控方式,总在想也许这木偶本就由人所操控,而大家看到他自己说话自己动,也许只是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了。这与木偶戏的原理本就相通,表演木偶戏的人为了观众入戏,总会躲在幕布之后,将木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所以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木偶,动作也十分夸张,众人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紧盯着木偶,很难留意到周围细微的动静。”

“但寻常木偶并不能口吐人言,他又如何能做到?”长公主坐在侍卫搬来的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盏茶,饶有兴趣的看着萧若云。

“江湖上有一种秘技叫‘腹语’,嘴巴不用动就能通过腹腔发出声音,这样发出来的声音极难辨别出处,我们看到木偶嘴巴会动,就下意识以为是它在说话,但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声音并非出自木偶。”

那黑衣人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懂的却不少。”

他手指十分灵活,上下翻飞,方才倒在地上的木偶忽然站起来,就向他们飞过来。

众人虽然明知道这木偶只是为人所操控,却也有些害怕的下意识往后缩。

木偶站在黑衣人身前,嘴巴一张一合,“阿棠,你不认我赵安言了吗?”

公主手一抖,茶盏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萧若云伸手制住黑衣人的穴道,拿起那木偶观看,果然面目十分精致,与他也有三四分相似。

众人见萧若云面不改色拿起木偶,心下也对他起了几分敬畏。

长公主沉着脸,“木偶一案已破,此人我亲自审问。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听到半个字的风言风语,”

众人不敢多言,都齐齐应声退下了。

长公主让瑾姑姑接过萧若云手中木偶,凑近端详了半晌,“阿言去世这许多年,我上了年纪,记性也变差了许多,有时总觉得自己已忘了他的脸,不想看到这木偶,才发现无论如何,我总能一眼认出他。”

瑾姑姑安抚她道,“长公主重情重义,怎可能忘了驸马?”

“初时每每想起他,总觉得心中又痛又恨,现在倒时时怀念与他一起闯荡江湖那些时日,我终是老了。”

长公主令萧若云解了黑衣人穴道,“当年之事,本宫下过封口令,谁也不许再提,是谁指使你以我亡夫之名作怪?”

黑衣人跪在地上,看了萧若云一眼,道,“一个月前有人带着一副画像来找我,花重金请我制作了这只人偶,待我制作完成,就要挟我来公主府闹事。我武艺低微,只会些微薄轻功,也知来公主府必死无疑,但他以我家人性命要挟,还将公主府地形图交与我,要我每日趁夜色躲在暗处,再驱使木偶出来行走,但那人每次皆戴着面具,我并不知他是何模样。”

萧若云自发现木偶容貌与他舅父赵安言相似,就已想通其中关窍。林家怕他未死,猜到他若是还活着,就可能会向长公主求助,故而故意利用木偶反复提起当年之事,想让长公主对他怀疑、反感,最好借长公主之手除掉他。但为何本来长公主与赵安言夫妻恩爱,却在赵安言死后对赵家不闻不问,绝口不提赵安言,赵安言临死前究竟做了何事伤了她的心?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能有阿言的画像,还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屈指可数,你既敢在我府中作乱,定不能轻饶。”

长公主挥手示意萧若云先退下,道,“你助我破了木偶一案,昨日许诺你之事我自会兑现,但今晚之事,我不想再听人提起,萧堡主应该心里有数。”

萧若云虽然心中疑问颇多,却也不敢多问,回到院中见到苏应寒和白芷,想是侍卫见他破了案,也没再为难苏应寒他们,而是将他们也安顿到此处。

见到萧若云无事,苏应寒与白芷也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早,萧十一就带着暗卫就跪在了院外。

萧若云之前怀疑暗卫中有叛徒,隐藏了行踪,他来到公主府后未隐藏行踪,早已料到他们会出现。

“那日洛城外遇伏,我身受重伤,修养了些时日,萧十二……的尸首你们可有找到?”

萧十一道,“那日我们在洛城外寻找堡主,发现萧十二虽身受重伤,但他心脏与常人位置不同,虽被剑贯穿左胸,却未身死。那时属下就相信,堡主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也还活着。”

萧若云听到萧十二未死,也十分惊喜,“那萧十二现在何处?”

“他重伤未愈,还在堡中养伤。”

萧若云清退了其他暗卫,独留下萧十一,又仔细询问了这三个月堡内诸事变化,知道南堂主带着奉、宛二城拥护萧楚云,北堂主位置空缺,燕、临二城城主态度不明,故而重立堡主之事尚未定论。

“此次遇伏,可能是暗卫中有了叛徒,你跟随我多年,我最信任的人是你,此事就交由你来查探。”

萧十一连忙应下来。

等萧十一走后,苏应寒走出来,“你真心信他?”

“萧十二若真未死,只怕拼死也会来见我,竟然他未来,我想可能这批暗卫,只怕都已被萧楚云策反了。”

凌云堡暗卫自来只忠心凌云堡主,若是在他们心里他不再是堡主,就不存在忠心。

“那你还……”

“我若不表示信任他们,萧楚云只怕就要派别人来监视我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何打算?”

萧若云道,“离开金陵之前,还需去拜访一下林家。”

凌云堡主与苏三公子忽然拜访,林家也不敢怠慢,立刻将他们二人请到了正堂。

但林家主却未在正堂,坐在主座的是一名莫约三十余岁的女子,十分貌美,特别是她那双眼睛有如秋水盈盈,一见难忘。

“今日家弟恰好不在府内,我身为长姐不敢怠慢贵客,二位请上座。”

林家主年方三十,却心机深沉,城府颇深,之前虽然听说他有位长姐林柔年轻时立誓终身不嫁,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萧若云与苏应寒落了座,那女子却一直望着萧若云,怔怔然道,“都说外甥似舅,你与阿言倒真有三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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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烟雨不应寒
连载中大力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