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宁镜是被身体一阵高过一阵的热浪逼醒的,睁开双眼,便看到的头顶模糊而熟悉的天青色纱帐,黑暗中只借着帐外透进来的一点晕黄的灯光,瞧得并不真切。

还没等他仔细去看,身体上一阵熟悉的热潮便将他的思绪打碎,唇中不由自主地飘出一声不堪入耳的低吟。

声音低哑,娇媚而蛊人。

这个反应太真实而熟悉了。

宁镜一把捂住自己嘴,猛地翻了个身,强忍着身体上的阵阵热意支撑着坐了起来,帐内熟悉的芬芳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浓郁。他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才定神打量起周围来。

这是一坐卧榻,帐子却未合,只留了一层浅浅的纱帐,这才让帐外晕昏的灯光能透进来,宁静伸手拉开青纱帐,映入眼前的一切都是让一下一瞬间便怔在当场。

直到身体里一阵高过一阵的热潮逼得他腰上一软,重新倒回了榻上,而纱帐也重新落了下来,将外面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切的雾。

宁镜紧紧抓着被子,将嘴唇咬出了血,才堪堪将这一阵热潮忍下,身体已出了一阵潮热的汗,将身上那一层里衣浸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摸到床上光滑的锦被,想到刚才他看到的景象,宁镜再也忍不住伸手重新抓住了阻碍他视线的纱帐,用力一扯!

“嘶!”那轻薄的纱帐如何经的起这样的力,直接被宁镜扯了下来,而刚才朦胧的一切也在此时再次尽数让他瞧了个真切。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没有华丽复杂的修饰,却布置精巧而讲究,此时只点了两只烛火,在黑暗中照亮了一小方天地,其它地方甚至都瞧不真切,但哪怕只是这样,看在宁镜眼里却令他惊骇万分,连身体上那难里忍受的情潮似乎都无法让他回神。

这是一间他住了四年的屋子,这屋中每一只桌椅,乃至每一块地砖,他都清清楚楚。

但是这间屋子应该在四年前就被付之一炬!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体内的火焰再次高涨,烧得宁镜不得不回神,皮肤触碰到榻上冰凉的锦缎时带来一阵酥麻的快意让他的头脑瞬间便混沌起来,忍不住想要更多。

热潮阵阵,满室芬芳。

宁镜眼神迷乱地看着头顶的青纱帐,没了纱帐的遮挡,让烛光变得更明亮些,晕黄的光都似乎带着了一层暧昧,入眼的一切,那么清楚却又那么不真切,似乎是一场无声的梦境。

身上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让他忍不住攀住床沿,手指磕到了木塌边,疼痛中生出一丝难耐的痒意,顺着手指迅速蔓延全身,思绪被情潮所淹没,昏沉着坠入了一片无边的旖旎之中。

再次醒来时,宁镜只觉全身酸软,但昨晚那难耐的情潮已经平复,而榻上早已濡湿一片,不堪入目,宁镜撑着从榻上坐起,目光再次回到屋中。

外面天光微亮,透进来一片浅淡的青光,燃了一夜的烛火仍然亮着,浊白的烛泪盈满了铜制的烛托,流得桌面一片狼藉。

宁镜的心在胸膛里狂跳着,“咚咚”之声在这万耐俱寂之时显得分外明显,似有人在耳边雷鼓,鼓声却只惊到他一人。

脚踩在地砖上之时,冰凉从脚底蔓延而上,真实的感觉让他脑中有些余热的惊愕冻在当场。

宁镜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伸手摸向地砖,手指触碰到坚硬的地砖时,让他再一次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

一瞬间,宁镜站了起来,他没有穿鞋,一步一步走到了桌前,桌上还放着他最喜欢的一套天青色冰裂釉瓷器,杯中还有未饮尽的半盏清茶。

宁镜摸上桌子,摸到桌那一盏冰凉的茶水,仍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拿了起来,茶水早已凉透,茶香已散,细细嗅来,才能感受到一丝丝极淡的清浅香气。

似是下了决心,宁镜将那半盏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如咽下了一柄冰冷的剑,瞬间将梦境一分为而,提醒着他。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宁镜扔下茶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另一张桌前,桌上一面铜镜里,清晰地映出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庞来。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光线不明,但仍然瞧清了镜中人的几分模样。

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朗,一头墨发凌乱地披着,身上云锦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中还含着些水光,眼神有些迷乱,昏暗的灯光里漾着波光,显出几分蛊人的春色来,而嘴唇微肿,下唇上的伤口上还往外渗着一丝殷红的血丝,让苍白的脸上莫名透出几分艳色。

本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清俊气息,此时看来,却有种刚被人凌辱过的颓靡感。

宁镜摸索着坐到了桌边,混乱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前一刻,他还跪在宣离脚边,他已经做到了他要求的一切,求他放过妹妹,放过宁家,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告知,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当时跪在雨中不可置信地抓着他的袍角,暴雨如注,惊雷阵阵,如同将天都劈开一道道裂缝,眼前这个俊美无铸的男子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在暴雨中被洪流卷走无法挣扎的蝼蚁,他笑言晏晏,在宁镜眼中却如同恶鬼。

只听他淡淡地吩咐道:“处理了。”

似有无数只手便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将他拖开。

庭杖一棍棍落在身上,早已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眼色的,几杖下去便已打得他动弹不得。

宁镜躺在雨水里,血水雨水泥水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这瓢泼大雨让这血腥气都来不及扬起便被又冲刷而去。他早已被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嘴里鼻腔里混着泥水让他无法呼吸,他却连咳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岁差点饿死在饥荒里,被宁家所救,师傅给他吃,给他穿,收他进宁家班,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是能唱一曲戏,得以在这世间端一碗饭吃。

直到十二岁一曲惊艳,为了保住宁家,他跟着宣离进了桓王府,自此九年苦功被毁,习得一身邀宠蛊人的奴颜媚骨,十七岁被送进太子府,三年间各方周旋,对宣离无有不听,无有不从。

如今太子死,天下定。

他忍了八年的折磨只为了能救下师傅,还这一命之恩。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师傅没有了,妹妹没有了,这世间,连见过他的人都被宣离一一拖入地狱。

他却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在这泥地里,报仇?他连咒骂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天雷滚滚,宁镜拼尽身体所有的力气挪动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宣离离开的方向,满心满口的怨恨和不甘堵在胸口,却吐不出一个字,说不出一句,任那些棍棒如何落下,任这大雨如何冲刷,至死也无法合眼。

后面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一阵阵热浪中被逼得醒了过来,便是昨晚。

宁镜恍恍惚惚地回忆着,不知坐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地敲门声:“公子?”

这一声将宁镜惊醒,他下意地看向门外,天光已大亮,朝阳浅金色的光透进来,在地砖上留下一块块清晰的光斑,那光太耀眼,晃得他有些眼晕。

此时他还有些不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究竟是他死前的大梦一场,还是说这又是有心人故布的迷阵。

门外人没听到他说话,安静了一下,声音提高了些,显得有些紧张:“公子,可醒了?”

这第二声,才让宁静稍稍确认了一下,有些谨慎地回道:“醒了。”

门外人似听到回话了才安心,声音这才平缓下来,说道:“那我进来了,公子。”

宁镜没有说话,来人推门而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藏青色窄袖侍从服,最普通不过的料子。他见到坐在桌前的宁镜有些诧异,怔了一下,眼底的欣喜才流露出来,肩也微微放松,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公子怎么坐在这里?”

宁镜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一时不知真假,不敢开口。

来人见他没有说话,有些疑惑,先是回身关上了门,见他那一身凌乱的衣衫,熟练地从衣厢中取出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说道:“三月的天还凉着,公子稍坐一会儿,水已经烧好了,我这就让王景准备,服侍公子沐浴。”

宁镜依旧没有出声,他出去吩咐了一声,随后又进来,看着榻上一片狼藉也不惊讶,熟练地收拾了起来。

不多时,另一个熟悉的少年便拎着一桶热水进来,进屋的瞬间便闻到了屋中那股子非同寻常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宁镜,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便拎着热水进来往浴间的方向而去,流水“哗啦啦”的声音传来,让这清晨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真实。

宁镜看着正拿着弄脏的被子往外走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地开口唤道:“方舟。”

方舟停下脚步回头,冲他微微一笑:“公子放心,您沐浴的时候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的。”

宁镜看着他在晨光熠熠生辉的稚嫩脸庞,大氅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真实的疼痛让他再次确认这一切都并非为假,强忍着心中滔天的激动,他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方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答道:“公子,下月三十,便满十五了。”

宁镜手里的拳头默地又是一紧,似乎有什么从指尖处流了下来,温热湿滑,尖锐的疼痛感如此真实。

他手一松,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方舟。

就在方舟查觉到他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那边的王景拎着空的木桶走了出来:“公子,水已经准备好了。”

开新文了,望周知,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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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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