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了院,不代表看不了,萧三公子蹲在人屋顶上,悄悄掀开了一片瓦,却见屋中静悄悄的,床幔紧闭,什么也瞧不出来。
难道真的已经睡了?
萧玥坐在屋顶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屋中却仍旧是一片寂静,悄然无声,只有方舟守在门口,随时等着宁镜叫他。
又坐了一会儿,萧玥见还是没有动静,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他这像什么样子,睡了便睡了,那说明并不是什么重疾,这是好事,他一直蹲在这里不是个什么事儿。
于是身姿一展,便又回了长歌院去了。
直到子时,方舟才在内院四下里都转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他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幔,便见宁镜面色潮红,身上的汗已经将身下的被褥全都湿透了。
他见有人掀帐,眼神一冷,但看清是方舟后,紧绷的身子这才微微松懈下少许,但就是这少许松懈,便让体内的情潮伴着痛楚再次冲撞而来。
“公子你还好吗?”方舟急道。
宁镜没有力气说话,今晨一早,他便感觉自己虚软无力,好在萧玥一直没来白露院,但他算着日子估摸着这几日也快要过来了,若是今日过来,撞见他服药后的模样,怕是要将他赶出国公府,他只能忍着不服药,想着先将他应付走。
只要不服药,暂时他的理智便在,怎么也能也应付一番。
方舟连忙拿出倾世之花,倒了热水将药丸化开,送到了宁镜的唇边。
“我都是按公子的吩咐做的,若是三公子执意要进,便让他进,若是三公子离开时一句话也没说,我便晚点进来,所以等了一会儿,这个时辰才来。”方舟喂宁镜喝了药,想要拿帕子去给宁镜擦擦汗,但却被宁镜避开了。
方舟立刻便收回了手:“对不起,公子,我一时忘了规矩,我这就出去。”
药性发作时是不可以被人触碰的,否则便会更加难以自控。
出了门外,方舟将门关好,并且从外面落了锁,自己则靠在门边坐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每一次服药都是一次劫难,却是谁都帮不了的劫难。
萧玥这一宿却是没怎么睡,他虽然回来了,但脑子里却一直都是宁镜那扇紧闭的门。
服药,服的是什么药?之前提到,他们需服一种秘药来保命,但是宁镜出院子时什么药都没有带,只带了……倾世之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玥倏地浑身都热了起来,连忙翻了个身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种药呢?这几个月里,黄金和白银时刻盯着他的吃食,特别是黄金,每天拿银针试了又试,生怕一个不小心,萧三公子就贞操不保。
但宁镜身无武艺,方舟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不是萧玥时常拉他出来走动,他连那个院子都不会出,更不用说下药之类的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才卯时二刻,晨阳初醒,萧玥便来了白露院,可他来时,方舟已经将所有的衣物和被褥都洗好了,见到萧玥,便笑着道:“三公子来了,公子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是有些疲倦,还在屋里休息,说若是三公子来了,便请进去就好。”
萧玥见他这与昨日完全不一样的脸,心道果然是仆随主变,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进了屋中,宁镜披着衣裳正靠在榻上闭目小憩,虽闭着眼,却仍然感觉一脸的疲倦。
他听到脚步声,睁眼见是萧玥,唇边扯出一点笑来:“昨晚小舟有些无礼,你不会见怪吧。”
萧玥摆了摆手,他今日并未带那些东西过来,见他面色仍是苍白的,便只问道:“方舟说是旧疾,现下好些了吗?”
宁镜点点头:“已经无事了,你昨日来,可是查到什么了?”
萧玥见他虚弱的样子,便也没说,只道:“你且先休息两天,此事再议也不迟。”
先前因为宁镜叛出,再加之他们去找秦杜鹃处找药,惊动了宣离,一连几月都不曾有任何动静,但大小张相死后,朝中因相国之位众臣相争,乱成一团,他才这才动作,也才让他有机会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再看到顺藤摸瓜牵扯出来的人,令他们无不心惊。
宁镜坐起身来,虽神情疲倦,眼中却是清明的:“说罢,总比一知半解要强,如今永安的乱才刚开始,不早做防备,万一出事,便是打无准备之仗了。”
萧玥虽未带东西,但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过了好几遍,都清清楚楚。
永安城中大小京官八百三十余人,光以他们现在查到的人数来看,已有两百余人牵涉其中。良妾,美姬,脔童,侍女……凡此类,不一而足,有的是在官员后院,有的则是在家仆后院,不止太子,雍王,连向来被两边都踢出皇位之争的齐王院里也有。
“除了桓王。”萧玥说完,看向宁镜。
宁镜却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桓王不好美色,人尽皆知。”
“那他好什么?”萧玥问。
宁镜想了想,就在萧玥以为他要回答皇位时,宁镜却说道:“我不知道。”
人皆有好恶,也因此才会有诱惑,才有弱点。但宣离似乎没有,至少前世他看着他一步接一步,一城再下一城,最后稳坐皇位,也并没有露出多少真实的笑意与满意。
这时黄金来了,进了屋见他们正说话,说道:“爷,姜老来了,老爷让你去见见。”
萧玥闻言正好:“姜老到了?那正好,宁镜身子不好,让姜老过来给看看。”
宁镜正要阻止,萧玥已经起身和黄金出去了,他手伸在半空,最后只能无奈地收了回来。
姜老是萧国公在漠北的老军医,今年六十有二了,自从萧国公将钱府医送回漠北之后,国公府中便没有了信任的医者,萧平川便让人送了姜老回来。姜老毕竟年迈,虽自己保养得当,身子骨尚且硬朗,便沿途也不敢太过颠簸,便费了些时日。
姜老一到国公府,便先给萧国公摸了脉,确定无事后,就被萧玥拉着来了白露院。
“你小子慢点,你年轻力壮的,我老头子一个,走不了那么快!”
人未见,声先到,这中气十足的,听上去跟个四十来岁的人没什么区别。
宁镜已经整肃了衣冠,听到声音,便起身到院门迎接。
就见萧玥拉着一个身着青衣布衫,头发胡子皆花白的老头正朝着这边走,那老头腰间还别着一个酒葫芦,走路时一晃一悠的,看上去被萧玥拉着在走,实际上步子稳着呢。
黄金和白银跟在他们身后,黄金手里还拿着姜老的药箱。
两人才进白露院,便看到站在那里的宁静,姜老一见他的面色,眉头便皱了一下,问萧玥:“就这小公子?”
萧玥点头:“宁镜,我朋友。”
夏日里的阳光烈,此时已近午时,阳光穿过那薄薄的夏衫,几乎可以透过那纤细的身体。宁镜对着姜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姜老打量了会儿宁镜,嘴里有嘟囔道:“这么文气,看上去身子是不太好。”说着便招呼宁镜进屋。
摸着宁静的脉,姜老的脸色越发沉,捋着胡子半晌才开口:“你这小小年纪,身子怎么虚耗成这样?”
宁镜心中微微一惊,知道眼前这位非寻常大夫。
他们的身子虽自小便因药致弱,但明面上的脉相与只比常人来看要弱些许,其它应该是无异样的,但姜老才第一次给他诊脉,竟就断定他虚耗过多,可谓神准。
宁镜冷静地答道:“自小便有弱症,可能症结在此处吧。”
姜老看着他的脸,却见他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一张脸却依旧秀美至极,面若白玉的肤色衬得那一双丹凤眼灵气十足。
这并非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而是后天因人而起,一边抑制骨骼和身体的发育,一边又从身体里强行催动气血供给身体所需,人之气血并非取之不竭,一边压抑发育,一边又强取气血,简直就是又关闸又漏水,一旦气血亏尽之日,便是命不久矣之时。
宁镜见姜老就要开口,率先说道:“多谢姜老今日来为我诊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昨日刚旧疾发作,现下可能是有些亏损,正好想抓服药补补,不如姜老给我写个方子吧。”
姜老之前在宫中做过太医,后见不惯宫中的龌龊,辞官后去了漠北做军医,随着萧国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宁镜这点话头自然是一听就懂。
这时萧玥见他不作声,问道:“姜叔,怎么了?”
姜老看着这屋中一屋子人,他既然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却未跟旁人言明,想必是不想旁人知道,既然是萧玥的朋友,他便也不必在此时多说,便说道:“这小公子看上去和你也差不多大,身子比起你来竟然差这么多。”
萧玥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这么严重吗?”
姜老看他紧张的样子,收回了诊脉的手,反而一手抓上了萧玥的胳膊:“不过是弱症而已,调理调理就好,这一回来还没替你们几个小子诊过脉,让我先看看你的。”
萧玥倒无所谓,一听宁镜也没什么大事,便也放下心来,由着姜老诊了,姜老这一次没有向诊宁镜一般需要那么久,才摸了一会儿,眉毛一挑,便摇起头来。
不怕大夫开药,就怕大夫不开药,他这一摇头,整个屋子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黄金和白银连忙挤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姜老,你摇什么头啊?!”
姜老站起身,眼神复杂地拍了拍萧玥的肩膀:“下个月就是你生辰了吧,过了生辰,就十八了。”
萧玥是七月七的生辰,好记得很,过了生辰,他虚岁也十八了。
几人正紧张呢,见他一直卖关子,黄金都要急死了:“姜老你快说,爷到底怎么了?”
姜老瞥了他们几个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少阴不足,肝火旺,小伙子,该娶媳妇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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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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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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