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沈鸢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沮丧。欣喜的是,他并未对沈家落井下石,也没有趁人之危,算是保全了她的为剩不多的尊严,还给了她一席安宁之地。

然而沮丧,亦是因为如此。

想要求这样一个人出手帮忙,怕是很难。

沈鸢立在原地,待目送那道身影入了房门,又低头看了眼手中原封不动的食盒,面上不见失落之色,倒是显出几分淡然。

有些事情便如同这熬煮鱼汤一般,不可操之过急,慢火煨之,小火炖之,方才可行。

……

银杏在毓舒院中候着,见到姑娘神色轻松地回来,忙迎上去前去接过主子手中的食盒。她原以为姑娘做的鱼汤得了将军夸赞,心中还有几分得意,毕竟这主意是她出的。待手上提了食盒,一掂量方知,这里头的鱼汤,怕是压根儿就没动过。

“姑娘,这……?”银杏诧异。

“将军没喝,”沈鸢浅浅一笑,“赏给你了。”

“奴婢不敢。”银杏低头垂首,“这可是姑娘的手艺,便是老爷都没有这份福气,奴婢怎受得起。”

提到“老爷”沈鸢原本轻松的面上凝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不过言语中却透着淡淡哀伤:“沈家如今这般境遇,便是连安嬷嬷都……”

“如今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规矩,一起喝吧。”

银杏犹豫再三,最终弱弱点了点头。

食盒打开,热乎奶白的鲫鱼汤冒着腾腾香气,银杏盛了两碗出来,放在小案之上,沈鸢捧起一碗在手,热腾腾暖呼呼的。

银杏看着案上的汤,心里一阵满足,她打小在沈府服侍,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一日喝上姑娘亲手煲的汤。

沈鸢端起白瓷碗,拿汤匙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啜了一口,而后抑制不住地拧紧了眉。

这汤,腥味过重,咸味过重,鲜味却是不足,远没有看起来闻起来那么好喝,总之一股怪味。

然而她却没将手中瓷碗放下,反倒是硬着头皮又面前吞咽了几口,而后粲然一笑。

银杏看着主子脸上一阵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十分疑惑:“姑娘这是怎么了?”

“幸好卫驰没喝,否则或要将你我二人赶出府去。”

银杏闻言,赶忙拿起桌上瓷碗,尝了一口,那味道果然难以描述,方才她还腹诽大将军不懂怜香惜玉,这会儿却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姑娘下回若再煮什么东西,可以自己先尝上一口。”银杏好心建议,然话说出口才察觉失言,“姑娘千金之躯,哪里用得着亲手干这些粗活,下回吩咐奴婢来做便是。”

“自是不可,”沈鸢将手中汤匙放回碗中,一双翦水瞳眸明亮又平静,“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

“总之,这鱼汤,我必得亲手熬煮才是。”

**

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的雨,冬日的寒意随雨水和北风一道,倾入城中。北风吹落梧桐树梢仅剩的几片枯叶,一眨眼,上京城已是彻头彻尾的入了冬。

那日,得了卫驰的话,沈鸢没再去自讨没趣,雨天不便外出,加之她刚住到将军府中,行事不宜太过放任,借玉佩找寻线索之事只能暂时耽搁,但学煮鱼汤的功夫却未停下。

近三日来,沈鸢每日在毓舒院中学习熬煮鱼汤,原也不是什么难事,三日下来,已是煲得一手好汤。

沈鸢吸取了头一次的教训,每回煲完汤,都会自己先盛一小碗起来试试味道,待确认鲜味、咸味皆无差错之后,方才敢将鱼汤盛起,装入食盒。

她识趣地没去卫驰面前碍眼,而是求了福伯帮她送去主院。陈伯本就可怜沈鸢的遭遇,加之郎君身边确实一直没个可心的人照顾,沈姑娘身份特殊,又是个知书达理之人,郎君既已点头让她住在府中,这等送汤的小忙,他没理由不帮衬一把。

然三日过去,郎君对此毫无反应,既没有出言拒绝,也没有打开动过一口,且这态度不仅是对汤,连带对府中住的沈姑娘也是如此。福伯也不知郎君的心思,只觉得郎君的心好似冬日将要结冰的湖面一般,冰冷坚硬,无波无澜。

好在他只应承了沈姑娘三日,今日是第四日了,他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衬,其余的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傍晚,雨仍未停歇,卫驰一身黑色锦衣,顶着寒风骤雨,从外头策马回府。

将缰绳交给府上侍从后,卫驰径直回了主院,雨势不小,卫驰没有打伞快步而行,待踏入院中之时,方才看见廊下打伞披着斗篷的少女身影。

面颊鼻尖被风吹得微红,鹅黄斗篷上沾了些许水珠,一看便知是等候许久。想起前几日送来的汤,卫驰大致猜到她的来意,他早已言明不需她如此行事,没想她却仍是如此。

沈鸢原本立在廊下,进屋的必经之路,然此刻见卫驰停步不前,只举着伞,迎上前去:“将军安好。”

卫驰冷冷看她一眼,没动,也没应声,似乎对她的不识趣略感不耐。

沈鸢只当没有看到,若是从前,她自然不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然自沈府出事以来,她所遭受的冷眼、白眼、又或是其他挑逗流连的目光,不计其数,卫驰眸底的区区冷淡,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沈鸢举着伞,努力踮起脚尖,只因卫驰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想为他遮蔽风雨,只能如此。

卫驰瞥了她一眼,鼻尖嗅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见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沾了雨珠的发梢,细雨微风之下,更显楚楚可怜。

原本想说的话未说出口,卫驰默了一瞬,伸手去握她吃力举着的伞柄。

沈鸢没想到卫驰会突然伸手过来拿伞,手上力道没松,反倒还握得更紧了些。

“松手。”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鸢侧了下头,待感受到臂上力道渐小之后,便立时松了手,转而去提被雨水打湿的裙摆。

不过几步的距离,踩着湿漉的青石板道,两人很快行至廊下,卫驰收了伞,却未推门,他觉得,有些话需得再同沈鸢强调一次才行。

“将军勿怪,阿鸢今日并非是来送汤的,”猜到卫驰想说什么,沈鸢便先他一步开了口。

卫驰没有说话,只仗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伞上的水珠顺着外延滴在脚边,静待对方继续往下说。

“而是送药。”言语间,沈鸢缩在斗篷中的另一只手伸出,手中拿着包裹,便是她口中所言的“送药。”

衣衫发梢皆沾了雨水,怀中药包却被保护得很好,不得不说是用了心的。

卫驰瞥了一眼,却是没接。一来他身上的伤需对症而医,而非随意用药,二来他不想领她的好,否则这样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

“你可懂医?”卫驰冷冷问道。

沈鸢摇头,她虽不懂医术,但这药是她问福伯要的,和她懂不懂医无关。

“可会换药?”卫驰又问。

沈鸢再次摇头,她只知卫驰身上有伤,至于伤在何处,她并不清楚。送汤无用,她总得想旁的方法,而非坐以待毙。

“回去,我早同你说过别做无用之举,”卫驰将伞重新交回到沈鸢手中,“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沈鸢却是不接,来之前,她便已料到自己卫驰会是这般态度,可她今日既主意来了,便不能三言两语被打发走。她张了张口,原想解释这药的来处,然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禀郎君,叶家叶嵘来府拜访。”福伯踩着雨水一路疾行,说话声音却比他步子更急,待进了院门才看见站在廊下的两人身影。福伯噎了一下,已到嘴边的半句话没说出口,脚步也停了下来。

卫驰看一眼福伯,又转头看向沈鸢,神色不明。

沈鸢今日本想着不论如何都死缠烂打到底,然此刻卫驰遇上其他更紧要的事情,她自然不可打扰。她咬了咬唇,伸手接过纸伞。

“叫他在外头等着。”卫驰的目光从沈鸢面上收回,“我出去见他就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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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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