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哦~原是某人有所感应,才觉吵闹啊。”陆清宴摩挲着下巴。

裴叙不知他在阴阳怪气什么,蹙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沈棠正在不远处的成衣铺子里试嫁衣。

一身红衣艳烈如火,绣着金丝凤纹,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格外惹人注目。

似乎,与昨晚那件一样……

裴叙眸色微沉。

成衣铺子里,沈棠旋即感受到后背清冷的目光。

她转过头,裴叙正高踞马上,一瞬不瞬盯着她。

沈棠笑容凝固,愣了片刻,赶紧抱着一身红衣,笑盈盈朝裴叙走来。

她发髻上的金凤步摇轻轻摇曳,金丝流苏折射出的光照在她脸上,更显绚烂喜气。

她将男子款式的红衣递给了裴叙:“将军,这是你的衣服。”

“我、我的?”

那红衣与沈棠身上喜服的款式差不多,天生的一对。

裴叙不可思议,迟迟接过衣服,摩挲着丝滑的布料。

触感真实,与昨晚梦境全然不同。

“沈姑娘,我……”裴叙耳垂发烫,沉了口气,把红衣递还给了沈棠:“我穿这个不合适!”

“将军你就不要拒绝我了嘛!”沈棠眼睛眨巴眨巴,“将军肯来参加民女的大婚,民女理应为将军准备衣裳。”

“所以,这衣服是……”

“是证婚人的衣服啊!”沈棠喜上眉梢,将一封喜帖也双手递予他,“我们选在十日后大婚,将军务必要来。”

“证、证婚人啊?”裴叙松了口气,随即面上闪过一抹黯然,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好啊……”

他的尾音越来越轻。

“噗——”陆清宴在身后看着裴叙红透的耳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此时,另一抹艳红闯进了眼帘。

莫钰穿着新郎吉服站在成衣铺房檐下,对着沈棠挥舞珠钗,“棠棠,过来试试凤冠!”

“好嘞!”沈棠也不好一直打扰官家,福了福身,头也不回离去了。

裴叙张了张嘴,但那倩影已走远,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也不知说什么,默默将请柬放进了衣襟里。

等到一对璧人牵着手并肩跨进成衣铺的门,裴叙扯了扯唇,调转马头离开。

“将军!”身后,再次响起清越的女声。

沈棠遥遥与他招手,“将军,等楼兰商道开通了,我有惊喜送你!”

裴叙不仅帮她开商道,还为她安排了合适的夫婿,沈棠心中感激不尽,等到生意做起来,自然要多送些金银珠宝给他聊表心意的。

可“惊喜”两个字落入裴叙耳朵里,却叫他眸色一亮。

陆清宴驾马跟上了他的脚步,“是不是已经在期待沈姑娘送你什么了?”

“哦,不能再叫沈姑娘了,得叫莫夫人。”陆清宴特意咬重了“莫夫人”三个字。

裴叙甩了个眼刀子,没搭理他,心不在焉驾马出城了。

他已听闻沈棠开商道是为了做皇室生意。

可如今,他夸出去的海口恐难以实现,届时贻误了皇家生意,后果不堪设想。

陆清宴自然知道裴叙担忧什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莫要过度忧虑,我抓了沙匪的少帮主,想法子严刑拷打,端了沙匪的老窝,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西荒沙匪远近闻名,帮主江湖人称刀疤许,行事狠辣,杀人如麻。

但膝下只有一独子,他颇为疼爱。

这位少帮主仰仗着他老爹的势力作威作福,亲自带匪徒偷袭了官家刚刚修筑好的商道。

所幸,他也因此落网。

不过想要从沙匪口中撬出他们的老窝所在,只怕非一时半会能做到。

裴叙沉吟片刻,“若我把刀疤许的儿子给宰了,他会怎样?”

“那就是断了他的香火,他不得生吞活剥了你?”陆清宴摆摆手,“你别乱来,沙匪在大漠中如鱼得水,你跟他们结下大梁子,他们指不定哪日就把你暗杀了。”

说到底,强龙不压地头蛇。

那刀疤许失独,定会气急攻心,亲自率人刺杀裴叙。

裴叙纵然武功了得,又能躲过几次暗算?

裴叙却漫不经心轻掀眼眸,意味深长道:“那我若是去蛇窟走一遭呢?”

蛇窟里成千上万条蛇,一时半会不好处理,还废弃封闭着。

若是能废物利用,把突厥沙匪引到楼兰蛇窟,让他们自相残杀,中原坐收渔利岂不快哉?

“你要以身入局?”陆清宴恍然大悟,“那你自己怎么办?能全身而退吗?”

蛇窟危险,沙匪也危险。

裴叙若以自己为诱饵,引诱沙匪,一旦陷入蛇窟,难以自保。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长什么长?”裴叙不以为意,扬鞭策马,往地牢去了。

烈日照着银鞍白马,折射出的银光晃了人眼。

裴叙做事向来没个章法,不计后果。

如今毕生心愿已达成,对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

十日后,沈棠的大婚如约而至。

十里红妆,唢呐宣天。

满城红绸交错,喜气洋洋的氛围无孔不入,散落在金威郡每个角落。

彼时,夜幕已临。

城郊的广褒沙漠上,暗夜无边,寂冷无声。

一把长剑立于天际线的沙丘上,裴叙倚剑而坐,吹奏着羌笛。

长风猎猎,拂起他高束的马尾。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孤影独坐,连他口中奏出的音符都如此寂寥。

他身边还放着一颗人头,血迹未干,浓血顺着黄沙蜿蜒而流。

那正是沙匪少帮主的头。

裴叙虐杀少帮主的消息已经在西荒传开。

他亦知道刀疤许怒急攻心,正倾其所能准备刺杀裴叙,为儿报仇。

今夜,他便是在此等刀疤许和沙匪帮众,与他们同归于尽。

可惜,无暇参加沈棠的大婚了。

裴叙往城中鞭炮声最热烈之地望了一眼,继续吹奏起《西洲曲》。

一佝偻老人拖着残足,拎着酒坛,满身酒气从他身边路过,留下长长一串脚印。

婉转音符绊住了老媪的脚步,她回望裴叙,“你吹的是《西洲曲》?”

裴叙讶然望向那老媪,点了点头,“是,老人家识得?”

“我女儿也喜欢听,可惜……”老媪提到女儿,布满皱纹的眼眶盈着泪花,望了眼天上闪烁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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