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绿珠搀扶着江房漪,几人穿过游廊,入目便是一座清幽的小院,院中种植着许多花树,十分清幽,屋檐下挂了一只鹦鹉鸟笼,绿毛鹦鹉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歪着头看了看几人,又不感兴趣的低头啄食食物。
红灵走在最前面带路,谢云亭不紧不慢的跟在几人身后,他很高,因此站在江房漪身后时,拉成的影子正好将她整个盖住,尽管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江房漪却觉得有些古怪。
她本不想让这侍卫跟来,虽然她找雪参之事并不是什么不能告知他人的秘密,但两人毕竟不熟。可这侍卫执意不走,嘴里还谎话连篇,似笑非笑道:“夫人可别冤枉我,我只是恰好和你顺路。”
江房漪瞧了他一眼,眼神中的不信任几乎要透出来。谢云亭便笑了一声,靠在墙上,低头摆弄着衣裳上的花纹。
几人停,他便停,见几人走,他就跟上来,江房漪皱起眉头,却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如果和他掰扯,又会耽误许多时间,而时间很宝贵,因此她也就随他了。
红灵的声音在清晨的一片寒意中清晰入耳。“夫人,之前那商人为何要在珍宝会里交还雪参的原因,奴婢已经有了猜测。”
江房漪的心神被吸引,此时此刻,比起厚脸皮的侍卫,正事要紧的多,“说说看。”
“那位西昉的商人带着雪参找到了珍宝会的老管事,我来杏花胡同前,曾经了解过这里,那位老管事操持珍宝会已经十八年,一般只在幕后,不会在这几天和客人商户见面。这算是这几年头一次。”
红灵停下脚步,看向江房漪,也间接看向了谢云亭。她的声音清澈空灵,掷地有声,“雪参的主人应该是杏花胡同背后的东家。”
闻听此言,江房漪心神剧震。
东家?便是前世那位……建立出偌大杏花舫,让杏花胡同闻名天下的、无人知晓其身份的幕后东家?竟然是哪一位在寻庐陵雪参?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感到此次事情大概率已经没了希望。她抿紧唇,并不说话。
红灵继续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商人被老管事留在了屋里,两人面对面的喝茶下棋,什么话也不说,很是古怪。”
几人停在了一栋房间前,透过窗户,看见那宝蓝色衣袍的男子,眼睛不安的四处看。
而他对面须发都已经轻微发白的男人,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两人面前是一副棋局,棋局才开不久,落子不多。
但众所周知,西昉并不兴棋,十个人中九个人都不会这玩意儿,这商人穿着西昉的服饰,却被老管事留下来……下棋?
一阵阵的古怪感袭来。
身侧男子声音传来:“要进去吗?”
江房漪顿了下,道:“进去,但是东西并非老管事所能决定,进去也只能问问能不能见见他的主子。”
谢云亭抱着手臂,扇子一下下的敲击着手臂,看了江房漪一眼,“这么笃定?也可能这东西就是为你准备的。”
脚步一下子顿住,江房漪偏头看了谢云亭一眼,“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不知道。”谢云亭表情没变,眼尾轻轻的挑了下,目光落在江房漪的眼睛上停顿了三秒,又很快移开,“但既然你拖着这样一副身体跑来,不就是对此志在必得了?”
他摸索着下巴,“想来是很难寻的东西。”
江房漪不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
“哎哎,”绿珠突然开口,“虽然在举办珍宝会,但这四周怎么一个侍卫都没有?”
她困惑拉了拉江房漪的袖子。
红灵露出几分笑容,“夫人且放心,那些人我已经都支开了。”
“……”江房漪看了红灵一眼,有些迟疑,之前倒是没发现红灵这方面的能力。但仔细一想,从前困于后宅,她少有和红灵这样近的行动,不知晓也正常。
她点了点头,“不错。”
红灵笑了笑。
此时,屋内。
风刮的大开的窗户咔咔作响,宝蓝色衣袍的商人手执黑子,被这声音闹的脸色更加紧张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那老管事一眼,面皮抖啊抖,“先生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恼了小子?”
老管事轻飘飘抬起一眼,“想太多。”
“那,为何要将小子独留在此?”蓝衣人是真的害怕,他做的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贵人脾气好些的也就随他去了,脾气不好的砍了他事小,他们商队若是因此再不能进京都,那他真的就是罪过了。
当初行此事,也就是拼了一个富贵险中求。
可真当有被算账的苗头,心里还是害怕。
“下棋。”老管事慢悠悠的落下了白子,蓝衣人的棋面落了下风,他皱起眉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棋艺这么烂?”
蓝衣人心里苦,露出一个堪比哭的笑容,他找了个借口道:“风大,小子去将窗户关上。”
老管事没有阻拦。
到了窗户边,那商人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懊恼倒是说不上,但是他觉得自己有点惨。可是西昉食物匮乏,若是不能在京都立稳脚跟,他家商会很难再挺过几年了,这真的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机会。
不行,无论如何都必须干下去!他眼神坚定了些,下一秒,他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
透过窗户,他看见不远处站了三女一男,正中间的女子便是前几日问过她庐陵雪参之事的人。
这群人跟踪他?!
心脏跳得极为剧烈。
若是老管事和这几人碰面,他的事情就全都抖落出来了。
那女子似乎是知道他在看她,微微露出笑意,朝他点了下头。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坠着一双红色珠花耳环,微微在晃动,她脸色不太好,但这耳环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色。
再美的女人能有命重要?
他关上窗户,冷汗一点点布满额头,他擦了擦汗,朝着老管事道:“东西已经送回,小子还有事,便不打扰先生了。”
他躬身想要告辞。
“后生人,我们主子要见你,你还不能走。”老管事轻飘飘的开口,总算露了个底。
蓝衣人脸色全白了。
杏花胡同的东家要见他?莫不是真的发现了他做的事?他一时间脸色发白,生无可恋。
“你做的事情主子不欲与你计较,你便放宽心,和老夫下棋吧。”
蓝衣人:“!!!”还要这等好事?他瞬间神采飞扬起来。
“多谢,多谢。”他连连道谢。
老管事喝了口茶,“有人来了,去开门。”
那蓝衣人连忙过去门口。
“我等有事拜访,老管事能否与我们一见?”江房漪站在门前,声音提高了些,以便屋内的老人能够听清楚。
江房漪心脏跳得很快,唇抿的很紧。
刚刚红灵说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
“这位老管事在珍宝会多年,资历丰富,虽然只是一个管事,但与很多权贵都有些交情,因此只要有他坐镇珍宝会,无人敢闹事。”
“听闻他曾经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悍将,但在年轻时因为自大导致一队士兵被灭,因此被罚退出军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将军府都颇有怨怼,每每出现都要大骂一通。”
“不过后来年纪大了,骂的也就少了,在他面前不能说是将军府的人。不过他这些年来只主动见了那商人,而像我们这些主动找上门的,他很可能会恼了我们,避而不见。”
江房漪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屋门被打开。露出蓝衣人苍白的面颊,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在颤抖。但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
江房漪整理了下自己有些散乱的衣裳,迈步走了进去,她走的速度不快,每一步跨步的距离都很相近,脊背挺得很直,笑容有礼。
这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有游刃有余。镇定这玩意儿其实很容易拥有,只要会假装。
“老管事。”江房漪行了一礼,她行的并非权贵们行的那种敷衍的礼数,而是将自己放在商人平民的位置上,做的晚辈礼。
这礼出来,老管事摸着下巴胡须的脸上多了几分满意,“还是你这个小娃娃懂礼——”
谢云亭慢悠悠的跟着走进屋。
老管事如同说话时被砍了一下,岔音了。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江房漪,“你?”
“小女子乃是苏州人士,如今居住于东林巷子第十一户,此次前来给老管家您带了些东西,望请笑纳。”
红灵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在了老管事的桌上。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房漪求人办事,花费一些也是应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老管事站在太师椅前,桌子上还摆着未下完的棋局,他没有坐下的意思。
江房漪打量了下这位管事,斟酌片刻后开口,“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望老管家能够成全。”
红灵和绿珠都恭顺的低头站在江房漪身后,没有说话,谢云亭倒是四处瞧了几眼,眼神中没有一点担惊受怕,也无什么恭敬。
江房漪便道:“可否……请老管家引荐我们与您背后之人搭个关系。”
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老管家看谢云亭,谢云亭看着江房漪勾起唇角,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下嘴唇。他的眼中,只能看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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