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爪孙来了!”
齐兀元唰然起身,“哪儿的?”
“是宁羌的骑兵,应该跟木哈多一样,都是来抓人的。”手下说着,似有似无往榻上看了一眼。
来的这么快?
施闻下意识看向齐兀元,眸中闪过一抹疑虑。
楼下隐隐传来哄闹,手下忙问:“掌柜的,该如何行事?”
“你二人在此处静候,我去看看情况。”齐兀元吩咐手下,“如有不测,迅速带她离开。”
“是。”
手下好奇他为何如此关照施闻,但最终也没问,坐在条凳上候着。
久违的被保护的滋味让施闻不由怔忡,她动了动酸涩的眼睛,下床拿过撑窗的杈杆。
“我还能动,若有不测,我与你同担。”
手下略迟疑,点了点头。
.
客栈一楼,沸反盈天,十数宁羌骑兵蛮横清空两桌并起,大喇喇围坐下来。
客栈老板娘熟练地送上五斤驼肉马肉。
“贵客降临,有失远迎,小小心意,还望笑纳。”老板娘簪一枝火红绢花,一笑风情万种,“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银耳坠的统领查布轻佻地揽过她腰肢,就着她的手吃下块马肉。
“我是来抓人的,五娘,你这儿近日可曾来过中原人?”
莫五娘娇嗔地甩开他手,想了一想,点头,“有啊。”
但查布并未当回事,继续调/戏道:“五娘长得愈发漂亮了,比草原上的花还美。”
“是真的!”五娘嗔。
查布动作登时一停,“真有?在哪?”
“喏。”
老板娘下巴比比楼上,查布骂一声,即刻带一众骑兵冲上楼去,挨门挨户地搜查身份文牒。
“呦,这么热闹。”齐兀元出门时正好碰上他们上楼,他抱臂靠着栏杆,脸上是不论何时都恰到好处的笑容,“在下齐兀元,见过诸位。”
查布本没认出他来,结果听见那三个字脸一下就黑了。
这混蛋仗着和各国贵族交好,在西域几乎目中无人,他不情不愿地叫了人:“齐掌柜的,久闻大名。”
“查布统领抬举我了。”齐兀元悠然背起手,“查文牒呢?不知查到什么问题没有?敢问一句,你们也是来搜查大熹逃兵的?”
查布点头,“方才我问五娘,她说楼上有中原人,想必就是齐掌柜了。”
齐兀元默认,观摩片刻后突然问说:“我需要回去拿我的身份文牒吗?”
这话简直明知故问。
查布皮笑肉不笑,“齐掌柜的就不用了。”
“也是也是,哎呀,我现在是在西域混熟了,连你们足不出户的英吉亲王都认得我,更何况查布兄弟呢。”
齐兀元察觉到查布下撇的唇,手臂搂上他的肩,“说起来,你们日行千里实在是辛苦,等哪里见了英吉亲自我必定给他提个建议……”
查布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在即将迈下楼梯时突然驻足。
“齐掌柜住哪间房?”
被点的人一挑眉,目光却不自觉从施闻房间一闪而过,“什么意思,要查我?”
“英吉亲王待我不薄,我不能怠慢他的命令。”查布瞧着齐兀元歪斜的衣领,话中别有所指,“万一查出个不该在的人,再伤着齐掌柜。”
“这是哪里话。”
齐兀元打个哈哈,目光闪躲间瞥见楼下的酒坛,忙道:“我这还有些从南方带来的酒,本来是要运去图呼查的,不如送一些给兄弟们也尝尝?”
“酒的事,不着急。”
从他的态度中,查布敏锐地发现一些端倪,谢绝之后扭头匆匆而去,直奔他方才一瞥的房门。
齐兀元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拦住他。
“酒就在后院放着。”他僵硬笑说:“咱们现在就去验验货,如何?”
查布扒住他肩推开一尺,“让开!”
齐兀元拼了老劲才挤回去一寸,指尖都用力到泛了白。
“你是有意不给我面子,是吗?你有没有想过,得罪了我,日后英吉亲王会如何对你?”
查布五指犹如铁钳,但齐兀元敏感地感受到他犹豫了,他赶快趁热打铁:“辛辛苦苦当上统领,日后大好前途等着你呢。”
两相对峙,半晌,查布松了口。
齐兀元暗暗松口气,“回头啊,我见了英吉亲王,一定——唉!”
刷拉!
查布打了个猝不及防,豁然推开了房门。
施闻和手下双双后退一步。
“齐掌柜!”查布瞳孔微微放大,脸因兴奋而变红,“这是怎么回事?”
嗖嗖嗖——
跟上楼的骑兵们见状,纷纷抽刀出鞘,将本就微妙的气氛瞬间推向风口浪尖。
齐兀元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怎么回事?”
查布一把抓住他衣领,“这两个人是谁?齐掌柜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你想要什么解释?”他把衣襟解救出来,细细捋平,面沉如水,“都是我商队的人,没什么可解释的。”
“齐掌柜的队伍里,怎么会有女人?”
施闻眉心一跳,心里咯噔一声,见余光里齐兀元的身形也有点发僵。
查布一扬下巴,满脸的成竹在胸,“还不把面罩摘了!”
此刻摘下面罩,约等于示弱送死。
施闻没动。
查布不屑,信步走上前来,施闻瞥向他腰间,已然预想好如何动手夺刀。
啪!
伸向施闻的手被一把扣住。
查布扭头,见齐兀元沉脸转到身前,脸上仍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但此刻,这双眼睛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心底涌过一阵不安。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左不过一抬眸的时间,齐兀元周身的气场已经变了,下巴微含,锐利的眼风直直扫进查布眼底,“胆敢在她面前动手动脚,你好大的胆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齐愣住。
没有人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看向衣衫脏破、略显佝偻的施闻,因为风吹日晒,她露在头纱外的上半张脸干黄无光。
怎么看怎么像个叫花子。
连施闻自己都懵了,不知道齐兀元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心里直觉还是夺刀更保险。
须臾,查布率先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她能是什么身份?齐掌柜,你不要扯谎来搪塞我。”
齐兀元冷冷哼一声,“我骗你作甚?”
他缓步走来站定在施闻身旁,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看向施闻。
“她的确是女人。准确的来说,她是波若国摄政王的女儿。”
轰——
犹如火炮坠地,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查布原地转了一圈,简直给气笑了,指着齐兀元的鼻子骂:“你当老子是蠢的吗?波若摄政王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堂堂公主,怎么会跟着你一个商贩厮混!”
“就是!”另一个会讲汉话的宁羌兵也附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的身份?”
齐兀元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丢过去。
“这个,够不够?”
那是一块书写着波若文字的令牌,其上双蛇盘绕,正是波若王室的图腾。
“波若摄政王妻妾成群,膝下孩子一大堆,你不认识也正常。”齐兀元说的头头是道:“先前我到摄政王府上赴宴,公主得知我行走西域,便哀求我带上她。我与摄政王相识多年,他信得过我的人品,便同意公主跟我出来长长见识。这就是全部经过,诸位可还有意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商队的手下适时开口,继续施压:“诸位要是没有问题了,我送各位出去。”
“慢着!”
查布顶顶腮,“波若公主,为何长得像大熹人?为避免出错……公主,得罪了。”
说罢,他快步上前拨开施闻掩面的头纱。
齐兀元眉目一凛。
千钧一发之际,啪!
施闻猛地一巴掌,硬生生打断了查布的动作。
气氛再次凝固,施闻狠狠剐了查布一眼,将面罩向上提提,气急败坏地用波若语说了句脏话。
“@#¥%……”
齐兀元一愣,旋即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带施闻离开。
施闻配合的翻个白眼,拂袖而去。
“波若公主自小娇惯,本来行走商队,让她换上这身行头已属不易,脾气难免大些。”齐兀元编故事的能力实在是天赋异禀,张口就来,“至于说公主的长相……呵,昔日大熹皇帝都能求娶各国公主,为何摄政王府上不能有大熹姬妾呢?”
查布这下彻底无话可说。
齐兀元拍拍他肩膀,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统领辛苦了,我亲自送各位下去。”
说罢,强行按着查布的肩带他离开。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门板砰地合上,施闻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手下也是心有余悸,“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多亏你随机应变,和掌柜的周密配合,才能成功摆脱这帮宁羌人。”
“侥幸罢了,还得是你们掌柜的机灵。”
“你也不一般。”经此一事,手下对她也有改观,“对了,方才你对宁羌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波若语,不是什么好话。”
当初军中常从波若商人那打探宁羌边军调动,骂人的话多少知道几句。
施闻握一握刺麻的手指,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觉得齐兀元比自己想的要有手段的多。
怪不得他能混到今日的地位,施闻承认,在商贾为下的大熹长大的她,此刻有些动容了。
似是觉得好笑,她轻轻摇了摇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