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渣只好恭敬行礼：“见过颜将军。”
“陈璟人呢？”
陈渣低着头，神情紧绷，“颜将军见过我家世子了？”
“他躲哪去了？”
陈渣手指隔壁，“世子在军厨营。”
军厨营……
一口半个人高的大锅架在土坑之上，熊熊烈火燃烧。
掌勺李味娴熟地翻炒着大锅菜，烟雾蒸腾，热得他满面油光，汗水从额头渗下来，落进油锅里。
“小陈，火小点。”
陈璟坐在灶口处一张低矮的木板凳上，伸着长腿，绷着张俊脸，细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阴沉。
他还在想昨晚的事。
要不是爹非要把他送进关羌营，他怎么会和颜云楚打上照面，虽说军厨营最不显眼，但也难保被她查出来。
墩子张端水一边飞快切着手下的芋头，一边与众人打趣：“我就说陈兄弟最合适烧火吧，灶王爷都给他面子。”
说完去瞧陈璟，又笑两声：“自从烫伤了脚，陈兄弟就不怎么说话了，以前没吃过这种苦头吧？”
这时，外面来了个头戴红翎头盔的士兵，喊走了张端水。
张端水回来后，从菜篮里挑出几个茄子，乐呵呵地说：“稀奇了，颜将军今儿点名要加个肉末茄子。”
陈璟脸色一变。
等那茄子一出锅，浓郁的茄香味扑面而来，陈璟杵着烧火棍逃也似的躲开，捂着肚子一阵干呕。
张端水奇怪道：“陈兄弟怎么了？”
他捂住口鼻，袖口下传出沉闷的声音：“我闻不得这个味。”
张端水愣了一下，“坏了，主将营那边指明要陈兄弟送饭诶，这……”
军厨营最小的伙头兵只有十四五岁，叫吴盐，听了这话，立刻眉飞色舞道：“殷都城的话本上说，颜将军好美色。我一直没见着将军对谁有什么举动，哈哈哈，看来是因为之前我们关羌营没有小陈哥这样的美男子！”
他小说话本看了不少，尤其喜欢将军系列那一套，对颜云楚的坊间传闻更是烂熟于心，越想越妙。
什么好美色，分明是公报私仇，陈璟郁郁地想，想不到这么快就打听到自己在军厨营了，见了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他。
“我腿不方便，换个人去吧。”
张端水说：“这个我也提了，传话的说，走慢点无妨，人得是那个人。”
吴盐摸着头嘿嘿笑：“小陈哥，你被盯上了。”
吃完饭，陈璟神闲气定地漱了口，慢条斯理地洗了手。
张端水面露忧愁，忍不住提醒：“那个，陈兄弟，你确定不用快些吗？”
虽然他见陈璟第一面就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但是敢这么松怠颜将军的，他没见过。来这里的贵族子弟，都应知道关羌营的一条金科玉律。
颜将军，不能惹！
这兄弟倒好，自己吃饱了饭，还不着急给主将营送饭去。
陈璟懒洋洋地说：“我腿脚不便，颜将军会理解的。”
此刻已是未时，颜云楚连喝了两壶茶，才压住腹中饥饿。
百密一疏，失算了。
她光顾着高兴，忘了陈璟可不是那群会畏她怕她的世家子弟。
饿，好饿。
她现在能吃下十个陈璟，吃得渣都不剩！
颜云楚恼怒地想，一会人来了，她要怎样怎样磨一磨陈璟的性子，要让他知道得罪她的下场，敢来关羌营还敢对她视若无睹！
……
营帐灰黄色的帘子被两只修长手指挑起，来人一手端盘，一手捂鼻，紧皱着眉头。
颜云楚的心情瞬间就明朗了。
陈璟放下饭菜，准备离开。
颜云楚拉住他：“急什么？等着，我吃完再带走。”
“……”
陈璟强忍心中翻腾，尽力站远了。
想起刚刚军厨营大伙劝他的话，陈璟也有些后悔，不该意气用事，晾她半个时辰。如今毕竟在她的地盘，得罪了没好果子吃，姑且，忍耐……
颜云楚看着他，心头阴霾退散，笑着说：“以后，你就负责给主将营送饭。每一顿，都得、有、茄、子。”
“……”陈璟说，“想不到颜将军，是真小人。”
她不怒反笑，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我听说你腿上这烧伤有七八日了，还不见好。军中规矩繁多，想拿好药不容易。念在你我旧识一场，这金疮药，你拿去用。”
陈璟冷哼，不动。
“用不用随你。毕竟以后留疤，是留在你自个儿身上。就算你不在乎留疤，拖着这伤，之后的训练只会愈加加重伤情……”
陈璟被她说动了，犹豫着按住药瓶，露出一个皮肉假笑：“我若死在关羌营，或成了瘸子，你也不好交代。想来，颜将军不会这样为难自己。”
颜云楚点头：“世子说得对。”
陈璟默默收起药瓶，这的确是他在军医处看到过的上好金疮药。
取这种药需本人向主将营报备，他不想惊动颜云楚，随便找了些草药将就过去。许是那些草药不对症，用了几日，伤口仍不见好。
他确实不信颜云楚会做好事，但他死之前一定会先拉她垫背。
.
傍晚，主将营。
颜云楚算着时辰，时不时问：“药效现在能发作了吗？”
邱从澜耐心回答：“将军，应该还得再过半个时辰。”
颜云楚有些兴致阑珊，“天都快黑了。早知道药量加重些，白白浪费我一瓶上等金疮药。”
虽然知道将军与恒王世子之间有过节，但邱从澜跟在颜云楚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她如此荒唐举止的时候，又惊讶又稀罕。
“将军，这药发作时有如上千只蚂蚁啃咬血肉，平常人都忍不了的。明儿中午，世子怕是送不了饭了。”
她顿了顿，问：“你药量下的合适吧？”
“紧着来的，应该没有问题。”
颜云楚：“当初他在我的伤药中偷放痒痒粉，差点让我抓废一条腿，我就是要他少个脚脖子也不为过。”
邱从澜担忧地说：“若世子真瘸了，将军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怕他赖上我？”颜云楚笑道，“来，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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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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