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传到陈璟耳朵里时,他正在恒王府小憩。
他愣了半晌,将茶杯摔在桌上:“好一个颜小人,坑我一把还要毁我名声,皇上下旨了?”
陈渣道:“皇上深明大义,知道世子与颜将军往昔不合,只说三个月后,若颜将军还是这样想,便下旨赐婚。”
陈璟窝在太公椅上想了一会,“你来接我的时候,有看到别的踪迹吗?”
陈渣说:“属下一路跟着那群蛮夷人出了国境,没有发现其他兵马。”
恒王百般叮嘱,不能让颜将军与世子关系缓和。所以,颜将军亲自来找过世子这事儿,还是不提了吧。
当时他埋伏在暗处看到了颜将军,她看起来,还挺着急的。
陈璟似乎也料到会这样,但又觉得不该这样,沉着脸哼了一声。
陈渣大概觉得良心不安,又补充一句:“听太子那边说,后来颜将军也派了一队人马来找您。”
陈璟伸懒腰站起来:“我琢磨这婚事……是她故意借我之名,堵住殷都城内议论她喜欢女人的流传吧?”
陈渣肯定地说:“世子放心,这婚事,老王爷绝不会同意的!”
恒王一心想给世子找个温柔贤淑、才貌双全的夫人,但不是嫌弃这个的容貌,就是嫌弃那个的才情。找了好几年了也没有称心如意的。以至于世子单身至今。
不过,一直排斥颜将军与世子接近,这一点倒是始终如一。
恒王最宠爱世子,只要世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哪怕圣旨下来了,这婚也不一定结得成。
毕竟,恒王是当今皇上爷爷辈的兄弟,见了面皇上还得尊恒王一声皇叔公。
这时,恒王穿着深色蟒纹锦服,老态龙钟地往这边走来。
陈璟就脑袋一疼,耳朵痒了起来。
恒王一脸慈爱:“儿呀,赐婚那事,你别放在心上。爹知道你不喜欢颜家那丫头。”
命人把陈璟爱吃的糕点瓜果摆上。
陈璟懒懒道:“你又知道了。”
“诶,你是爹的儿子,你心里头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总之你不用操心。明儿为父进宫见你皇侄,定将这事做个了结。”
陈璟眉头一挑,“我要是同意这门婚事呢?”
恒王正要说什么,一听这话就怔住了,看着陈璟好半天,一时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这,唉……颜家祖辈为国捐躯,朝中根基深厚,以后在政事上倒也能给你不少帮助……”
大概是在安慰自己,恒王尽力往好的方面想,想着想着又忍不住道:“只是,那颜家丫头太过泼辣了些,为父怕你治不住她。况且,颜家血脉就剩她一个了……”
陈渣会意接着说:“世子,王爷是怕您入赘。”
陈璟没想到他爹竟然考虑了这么多,八成是把整个殷都城能和他相配的女子都摸了个根底,难怪,一向不待见颜云楚。
陈璟有个大哥,是父亲与娘亲成婚十几年仍无子嗣时,从外面抱养的。
大哥比他年长十岁,在他六岁时,大哥入赘了二公主府。现在,孩子都快到能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也不知是怨恨还是刻意生分,大哥很少回来。
爹因此恨极了入赘。
但能让他入赘的,整个应朝算下来,只有颜家那丫头有这个资格。
陈璟倒了杯茶,递给父亲,“您明儿还是进宫和皇上唠唠吧。”
恒王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宽慰了,说:“这次关羌营大捷,你去的正是时候,怎么着也得捞个功勋吧?”
“我进的是军厨营,论功……似乎有点困难。”
“啊?军厨……那不就是烧火做饭的兵?岂有此理!”恒王拍案而起,“那颜家丫头竟敢作践你去当厨子!”
“爹,不干她的事。”
陈璟拍拍老爹的手背,恒王重新坐定,仍臭着张脸。
这事确实与颜云楚无关。
军厨营不与其他营同时训练,颜云楚也不会到军厨营专门训练厨子,他执意进军厨营,目的就是不被颜云楚发现自己到了她的地盘。
恒王还气着,又想起关羌营在大应的地位,的确连皇上也插不上手。一时不知该气关羌营没有眼力见,还是气儿子不争气。
自己老来得子,儿子不争气也是自己宠坏的,这样想来,又消气了。
恒王叹气,说:“那什么时候走啊?我早些命人备好你爱吃的东西。”
“这次能回来,是皇上念在太子与我虎口脱险,又有伤在身,额外特许的。三日后就要回营。”
“这么着急啊。”恒王皱了皱眉,“这几日你就在府上好好养伤,爹找了应朝最好的大夫给你重新配药,听陈渣说,你脚上的伤有小半月了,还没好尽。还说在军中挨了军棍……”
陈璟侧过头,剐了陈渣一眼。
恒王唠叨不停,又一次成功让陈璟安然入睡。
恒王替他掖了掖毯子,把陈渣叫到一边,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保护好世子,若是这几日他要去什么春花楼明月楼找姑娘,一定要保证都是干干净净的姑娘。若是远远的见到颜家丫头,尽量避着点走。若是……”
.
恒王府位于殷都城东热闹处。
陈璟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闲不住。
出府闲逛,忽然听到陈渣低声说:“世子,颜将军在后面。”
陈璟本打算出门随便逛逛,听到这话,顿时阴了脸,忽又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七转八拐,迈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最初因颜云楚而得名的,殷都城排名前三的青楼。
这里是颜云楚的噩梦,满载她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不信她敢来,若是来吧,那也不亏。
颜云楚果然停在了这三个大字前边,脸色阴沉下来。但只是一会儿,她便大刺刺地走了进去。
邱从澜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显得十分拘谨,倒是那些貌美如花的姑娘,一见颜云楚进来,就激动得大叫。
在应朝,尤其是皇都,关于颜云楚的小说话本数不胜数,每次新本出来,都有无数书店门槛被踏破,可谓是供不应求。
颜云楚,曾经在八卦榜上位居殷都少女最想嫁的人之榜首,连续三年。
只见她端着张冷脸,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姑娘们只敢远观,交头接耳小声戏说。那老鸨也想近前来,却又不敢。
邱从澜心中嘀咕:将军不会真喜欢女人吧?
颜云楚冷静下来,招招手,老鸨立刻高高兴兴地凑了过来。
“去隔壁清水坊,把那个叫兰秀的小倌找来。”她指下压着茶杯,笑容在嘴边转了一圈,“璟世子特意嘱托要私下给他找这个人。你办的稳妥些,别让其他人瞧见那小倌是进了璟世子的房间。”
老鸨显得有些震惊,颜云楚取出一锭银子,搁桌上,她立马在本能的驱使下接过银子,笑咪咪地应下了。
邱从澜离得近,两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她惊讶道:“将军,璟世子有龙阳之好?”
颜云楚淡笑不语。
三年前,就是在这里,陈璟让她背上磨镜之好的锅。
她凭一己之力喝趴了陈璟连同他的狐朋狗友,并将喝得烂醉如泥的陈璟扶到床上,然后顺势躺在了他的身边。
一觉醒来,床边围了许多人,她身边躺着的不是陈璟,而是一个衣衫不整的青楼女子。
后来,殷都城便有了关于她在青楼**一夜的话本,小事变热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们对这种春闺秘闻喜闻乐见,便是从那时起,她背上了磨镜之好的锅。
一背,背了三年。
现在,她要陈璟也背一背这样的锅。
.
“外面怎么这么大动静?”
陈渣出去看了,“是颜将军,她正在下面坐着。”
陈璟没想到她还真来了,眯了眯眼,说:“看来本世子的书店又要大卖了。”
当即提笔写了满满一页。
“吩咐下去,这一期的内容围绕这几点写,另外,加派写手抄写,做得隐蔽些。”
“是。”
“回来这几日,也不知她会不会查抄书店,让他们都警惕点。”
咚咚——
老鸨在门外笑声如铃。
“璟世子,您要的人奴领来了。”
.
宫中御医急赶马车,奔往恒王府。
恒王年迈,平日里偶尔溜溜鸟,下下棋,听听曲打发时间,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是每天都做的。
那就是,每天早晨阅览殷都城最近要闻小报。
只见那小报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
爆!
爆!
劲爆秘闻!
殷都城某大龄单身世子多年未婚原因竟是——不可告人的龙阳之好!
殷都城,只有一位未婚的世子。
还大龄,不就是他将要及冠的儿子么!
恒王耐着火气一目十行,只见“明月楼会相好”“清水坊小倌”等字眼。末尾,简单勾画着两名男子月下相会的场景……
恒王双目瞪圆,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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