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太子在关羌营中身份被泄露,因此关羌营和其他营换了一批兵,近日又破格征兵,来报名的不计其数。
陈璟忙里偷闲,溜出军厨营,听陈渣说那小倌已经被人赎身,不知所踪。
“给他赎身的女人,看清是谁没有?”
“看清了,不认识。后来这二人离开殷都城,一路北下沿路住的都是官驿,我不敢贸然行动。因为要赶回关羌营,便没再追下去了。”
官驿。
陈璟不可控制地再次怀疑是颜云楚。
他想起几年前在明月楼,酒后留宿了一晚,清晨被结伴来的朋友摇醒,指着他身旁叫他看,睡着的正是颜云楚。
他那会吓得不轻,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之后关于颜云楚与青楼女子共度**的传言,应该是他们趁颜云楚未醒,有意栽赃的。
这事儿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实在算不得清白。
那段时间殷都城流行各类小说话本,正是那时,他开起一家书店,以这个不实传言为背景,创造了盛行至今的将军系列。
那些书店,被颜云楚查封了很多次。说不定,她早就知道幕后黑手是他。
如今这一出闹剧,指不定就是她的“回礼”。
苦于眼下没有实证,陈璟尚抱有一丝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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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羌营总共九营,主将营之下,第二营是以邱从澜为首的副将偏将,第三营是女兵营。
近来一次大征,招了不少女兵。引得隔壁几营的男兵纷纷围观。
陈璟在其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周银繁,由都首富之女,皇后义女,皇帝特封的银繁郡主。
十六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别看她瘦的跟竹竿似的,特能吃苦,根本看不出是在锦衣玉食中度过的女子。
关羌营对女兵的征兵条件相对宽松一些,能在这里看到她,陈璟倒不觉得稀奇。
只是,她没事跑这儿来受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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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军厨营送来的饭菜,照例有肉末茄子。
颜云楚瞧着送饭的不是陈璟,也没动那茄子。前段时间天天吃,顿顿有,只为看到陈璟捂着鼻子怒瞪她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可是也快把她给吃吐了。
她敲着那碗茄子说:“以后,不用做这道菜了。”
今日送饭的是军厨营的吴盐,规规矩矩应下了。
往日都是陈璟送主将营的饭食,今儿不是他,颜云楚少了些胃口。
吃了几口白米,她抬眸凝视前方的少年。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
吴盐垂首,说:“回将军,小陈哥他伤势复发,今儿就没下床。所以是我来送饭。”
“什么伤势?”
吴盐挠了挠头,说:“就……上次挨了您那军棍。”
她上次是下手打了他几棍——那是她师从名医所学的通筋松骨棍法,挨了之后确实疼,也确实会疼几天。
但,何来伤势复发一说?
何况,他在殷都城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心不在焉地吃了口菜。
呸!好咸。
吴盐惊道:“将,将军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
颜云楚漱了漱口,舌尖仍留有一丝苦味,她盯着面前几盘菜,眸光森森。
军厨营后房,陈璟正在与陈渣谈话。
忽然陈渣看向帐帘,警惕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掐算着这会儿正是午膳前后,陈璟脸色一变,说:“肯定是她,你赶紧躲躲。”
一边说,一边迅速脱下外衣,趴在床上,盖上被子。
陈渣刚藏好,帐帘撩开了。
探头的是吴盐,朝里面看了一眼,对颜云楚说了句什么,她方才进来。
吴盐咳嗽了一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吴盐又上前,摇了摇陈璟,“小陈哥,颜将军来看你了。”
他摇得使劲,断了陈璟原本打算装睡糊弄过去的念头。深吸口气,缓缓转过头,瞥见颜云楚便佯装惊讶,作势要起,又碍着伤势复发,半道瘫了下去。
颜云楚笑了一下,善解人意道:“既然有伤在身,就躺下吧。”
她将吴盐打发出去,往床边走了一步。
“世子啊,你这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呢?”
说来确实不怎么痛了,甚至还有点爽利,但当时那阵子的痛,陈璟记忆犹新。
他说:“你亲自下的手心里没数?”
颜云楚点了点头,“伤的这么重,还能到厨房给我的菜加料,真是辛苦你了。”
陈璟面露诧异道:“什么?加什么料?你可别信口污蔑人。”
“除了你还有谁敢?陈渣?”
陈璟默了会,“你凭什么认定是我?难道殷都城那事儿是你干的,你做贼心虚,所以出现点意外就怀疑到我的头上。”
颜云楚心忖,他应该还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兰秀的事是她所为,才会用疑问的语气。
他现在在军营,没办法继续调查,所以只能试探她。
想到这,她冷哼一声,说:“来,我看看你的伤到底有多重,需不需要给你送瓶金疮药来。”
说着就来撩被子。
他装着有伤,不便做大动作。只能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又不敢太使劲。
颜云楚抬眼看他,他便故意做出气喘吁吁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疼。
是真是假倒是次要,见着陈璟这样子……她确实没有心思再继续下去,颜云楚直起身子,语气平缓了许多,“回去这两日,你爹没给你找大夫?”
“被你打又不光彩,我没告诉他。”
颜云楚慢悠悠地半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敲了敲床板,仔细打量着陈璟的每一个细微神情。他脸庞红润,唇色看起来更是气色十足。
毫无征兆地,颜云楚俯身靠近。
太突然了,陈璟只来得及仓皇地闭上眼睛。
她抿了抿唇,缓缓地站起身。
难道真是出师不利?
她学的那棍法也是习得之后第一次用,可能没控制住,真把他打伤了。毕竟她之前打死了几个细作,也许一时半会没找回感觉。
可是……
颜云楚轻声说:“我叫军医来给你看看。”
看来蒙混过去了。陈璟在心里暗自松口气,随口道了一声谢。
颜云楚走到门口,忽然又扭过头来,脸上蓦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你这帐子里,老鼠不少,可得小心防备着,别咬坏了被褥。”
陈渣从床底下钻出来。
“有老鼠?”陈璟疑惑地问。
陈渣:“应该是颜将军发现我了。”
“……”
“世子,有个问题不知当……”
“问。”
陈渣斟酌了片刻,极为谨慎地开口:“颜将军是不是亲了你?”
陈璟惊愕地盯着陈渣,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种离奇的想法。
“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殷都城有那么多好姑娘,他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上那只母老虎,要是颜云楚亲他,他立刻去撞墙。
“没……我只是看她到在床边蹲了下来,想了一下,觉得不合常理。她现在与你身份有别,不应该如此行事。”
陈璟冷哼一声:“她那是试探我真伤还是假伤。要不是我掐着大腿,全身紧绷,就控制不住要暴露了。”
“哦。”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但陈渣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世子,你觉得是颜将军做的吗?”
“藏得挺好,但我觉得就是她。方才提到那件事,她就转移注意力来抓我的破绽,太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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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军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射箭比赛。
射箭固然是重要的一环,但最为振奋人心的当属其中隐藏的关卡——勇士历练。
军中众人射箭技术参差不齐,敢于充当人肉靶子,毅然站上靶场的,不论生死,都可被视作一位勇士。
勇士比赛向来最让人提心吊胆,参加的人数极少。
陈璟在场外瞧着,不禁好奇地问:“有人死在过靶场上吗?”
陈渣回答道:“听说有。”
“这谁会去啊,除非脑子坏掉了。要是站在靶场上的是我讨厌的人,我岂不是可以一箭射死他?”
“按照规定,是这样的。”
陈璟沉默了。
这样的比赛,能把一个人逼到极致,上了战场绝对是条疯犬,怪不得关羌营的战绩如此漂亮,全都是颜云楚带出来不要命的疯子。
“我先来。”
话音落,军中瞬间一片哗然。
这倒不是颜将军第一次去当靶子,但每一次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加上军中上下,几乎没人敢去射这一箭,毕竟对面站着的是主将,比普通士兵更令人感到紧张。
往常都是邱从澜硬着头皮上场。
但是不巧,邱副将近日出营办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终于有人举手,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试一试吗?”
竟然是个女子。
大伙循声看去,顿时议论纷纷。
“是个新兵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颜云楚看到她,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只点了点头,取过苹果,放在头顶。
周银繁神情庄重,在众人簇拥下,忐忑地走上靶场。
除了射箭,她实在别无长处,但她想要在那个人面前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兴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第一箭因为身体发抖,落地之时离颜云楚还有三丈远。
“哈哈哈哈!”
“全身都在发抖,算了吧,下来吧。”
周银繁也知道自己在抖,但就是控制不住啊!正不知如何是好,颜云楚的声音如破空之箭般传来。
“再来。”
人群瞬间安静。
周银繁深吸口气,再次搭箭上弦,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她闭上一只眼睛,调整自己的身体,瞄准目标后,一箭猛地射出!
“中了!”
……
“不错嘛。”陈璟咬了口苹果,甘甜的滋味在舌尖缓缓蔓延开来。
他的目光随着周银繁走下场,留意到军中有人在发放苹果,然而许多人都摆着手,表示拒绝。
陈璟忽然一愣,这苹果?什么时候到他手上来的?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拍了下陈渣。
陈渣手里的苹果都快啃完了,“世……怎么了?”
“什么时候发的苹果,我怎么拿到的?”
陈渣很是惊讶,怀疑他间歇性失忆了,说:“这是勇士果,吃了的人就表示要上靶场。我是真想去试试,那兵来发果子时,我正想问你,你一句话没说,就接过啃了。旁的人都对你竖起大拇指呢!”
“我,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
陈渣说:“你定是看入迷了。”
此时颜云楚还未下场,最后又问了一遍:“还有人敢射这一箭来吗?”
“我来!”
陈璟啃着苹果,迈步走上场。
反正要当靶子,大不了一死,死之前能先把颜云楚拉来垫背也算死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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