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照在相依的两人发间。
清涟在陌生的酸软感中醒来,稍一动弹,腰间便传来阵阵滞涩,她整个人陷在疏影怀里,霜色长发与她的青丝缠绵交叠。
昨夜生涩的片段还留在记忆里,忍不住将发烫脸颊埋进对方的衣襟里。
隔着衣料,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不分韵律地交织在一处。
这与以往任何一次同榻而眠都不同。
界限分明的那道线,已化作枕畔交融的吐息,再寻不见踪影。
疏影早已醒了。
百年来她习惯独眠,但此刻怀中温软的触感令人沉溺。
她能感知到清涟醒来的每一分悸动,那羞涩与欢喜如同初春溪流,漫过她沉寂多年的灵源。
街巷渐渐响起晨起的动静。
疏影垂眸,正对上清涟偷偷望来的目光,像只受惊的小兔,慌忙要躲,却被她一把揽住。
“再躺片刻。”夹杂着晨起的慵懒。
清涟便真的不动了,乖乖枕着她的手臂。
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将疏影的霜发映得透明。
这般温存直到日上三竿。
市集依旧喧闹。
清涟跪坐在摊前调朱砂,笔尖流转间灵韵生辉。经过云绮阁一事,她笔下的符文愈发流畅,隐隐已有自家风骨。
疏影立在檐影下,目光不再空茫。
她看着清涟垂眸时轻颤的睫毛,看着阳光在那截白皙的脖颈上闪烁,觉得这凡尘烟火,确实也值得驻足。
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路过,吆喝声悠长。
疏影目光扫过担子上各色零嘴儿,想起清涟梦中的呢喃。
再回来时,她将一包芝麻糖放在符纸旁。
清涟惊讶抬头,眼底漾开惊喜。
“顺路,觉得你会喜欢。”
疏影别开脸,霜白的睫毛在阳光下像蝶翼轻颤。
油纸包温温的,芝麻香气扑鼻。
清涟小心咬了一角,糖块在齿间碎裂的脆响格外悦耳。
“好香。”
她弯起眼睛,将剩下半块递到疏影唇边,
“你尝尝?”
疏影怔了怔,终是低头含住那半块糖。
甜味在口中化开,陌生却让人眷恋。或许这甜意并非来自糖,而是源于清涟眼底闪烁的星光。
“好吃么?”
“甜了些。”
她轻声道,却见清涟笑得愈发灿烂。
清涟心里确实甜得发胀。
一来是为疏影这难得的主动,俯身细细品尝她所在的人间……二来是为那句“甜了些”,分明是嫌弃的话,却让她听出了几分纵容。
原来两情相悦时,连最寻常的芝麻糖,都能品出蜜一样的滋味。
疏影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若这就是人间所谓的“甜”,那她愿意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这般温馨之下,暗流始终涌动。
疏影的影妖灵识早已铺开如网。
三个戴着缠丝玉佩的男人在不同方位驻足过,目光在符箓上停留太久。还有个老妪,枯瘦的手指在清涟头顶虚虚一抓,是探灵的手法。
当又一个佩玉人假装挑选符箓,手指即将触到清涟绘制的安宅符时,一片阴影悄然缠上他的手腕。
“不买勿动。”
疏影的声音不大,那人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地退入人群。
清涟笔尖一顿,抬头时只见疏影依旧静立身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空气中残留的寒意让她明白,蛰伏的蛇终于要出洞了。
暮色四合时,她们收摊返程。
疏影很自然地牵起清涟的手,指腹在她腕间契痕上轻轻摩挲着。
“明日不来了。”
清涟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了然于心道:
“好,那我们回去商量。”
斜阳将两道身影拉得细长,在青石板上紧紧相贴。疏影望着渐深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该来的,总要来的。
客栈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喧嚣。
清涟将今日所得银钱与云绮阁的谢礼一并取出,在灯下细细点数。
疏影则静立窗边,指尖轻抬,一道无形的暗影结界便笼罩了房间。
“今日那些人……”
清涟放下银钱,眉宇微皱,
“与云绮阁的浊灵,还有运河里袭击我们的水丝,分明是同出一源。”
“嗯。”
疏影转身,烛光在她眸中明灭,
“是同一伙人。”
清涟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细细说道:
“陈娘子说,梁溪灵脉出事时,也见过类似打扮的人。”
“可我们亲身经历过蠡湖之事,蚌妖是为复仇而抽取灵脉,根源在‘怨’。”
“而眼下这些,浊灵更像是被刻意培育、用来污染的工具,根源在‘毒’。”
她抬眼看向疏影:“你觉得……这当真是一回事么?”
疏影缓步走近,在她身旁坐下:
“表象不同,其核如一。”
“趁灵脉百年波动之机行窃取之事,梁溪或许另有隐情,未为我们所知。”
清涟恍然:“是了,我们当时只解决了蠡湖一隅。若这些人当时也在梁溪布局……”
这个推测让两人都陷入沉思。
若真如此,对方所图恐怕远超想象。
“他们为何要阻拦我们?”清涟问出关键,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若只是探查灵脉,大可不必如此频繁地打草惊蛇。”
疏影的指尖轻点桌面,那里正是毗陵城的地图轮廓:
“陈娘子提及,他们格外在意文庙。”
“文庙……”
清涟眸光一凝,
“毗陵文脉汇聚之地,亦是此地灵脉的根源。他们是想故技重施?”
“不止。”
疏影摇头,眼中锐光一闪,
“灵脉异动,于他们是机缘,于我们亦是探查的契机。他们阻拦,是怕我们顺着异动,摸到他们的踪迹。”
清涟立即会意:“所以,我们非但不能避,反而要主动去文庙?”
“嗯。”
“守株待兔,不如引蛇出洞。”
思路既明,清涟舒了口气,这才察觉晨起的酸软还未全消。
她脸上微热,忍不住悄悄睨了身边人一眼。
疏影恰将她这小动作收入眼底。
未言语,只自然地伸手,微凉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后腰,一股温和的妖力缓缓渡入,悄然缓解着那份不适。
清涟身子微微一僵,渐渐软了下来,耳根泛红,却没有躲开。
“今夜早些歇息。”疏影收回手,语气如常,“明日,去文庙。”
“好。”清涟轻声应道。
烛火映照着两人心照不宣的侧影。
疏影确实没有睡意。
怀中人贴得极紧,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她的颈侧,睡得正沉。
清涟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襟,仿佛溺水者抱着浮木,全然信赖的姿态。
月光透过窗纸,朦胧映亮少女酣睡的侧颜。
疏影垂眸看着,指尖不自觉勾起一缕散落在枕间的青丝,发丝细软,绕在指间缠绕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眷恋。
窗外风声渐紧,吹得檐下灯笼微微晃动。
疏影的目光倏地冷冽,投向窗纸的方向——
不是风,是有人踏过院中落叶的声响,极轻,但逃不过影妖的感知。
她周身妖力无声流转,黑影在床榻四周悄然凝聚,结成无形的护障。任何不速之客若敢踏入此间,必将付出代价。
低头再看怀中人,清涟对此一无所觉,只是在睡梦中因她一瞬的气息变化而微微蹙眉,更往她怀里缩了缩,含糊地呓语了一声,依稀是“疏影”二字。
疏影收紧手臂,将那温软的身子圈得更牢些。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缕青丝,心头浮上淡淡的忧虑。
前路显然愈发凶险,暗处的对手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已然逼近。
然而……
她看着清涟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宇,想起白日里她分析局势时的沉着,面对窥探时那份迅速成长的镇定……这小丫头,确已非昔日那个离了姑苏便惶惶不安的深闺女儿。
或许,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能承受风雨。
夜风再次掠过窗棂,阴寒气息,久久不散。
疏影闭上眼,灵识如蛛网般铺满整个院落。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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