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弩被冷醒了。
他依旧在熊的肚子里，但熊的尸体已经冷却，无法继续为曲弩提供温暖。
寒冷从那被封堵住的洞口慢慢浸透进来，随后一点点地将整个山洞变得冷如冰窖。
没有火源，即便是短暂地躲避了第一个夜晚，也无法在这冰冷中长期生存。
曲弩从熊的肚子中爬了出来。
第一件事，他拿起匕首，从熊的肚子中挖下一块冰冷的肉，将它生嚼吞咽进了了腹中。
他需要补充能量。
曲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
奇异的是，他腿上的伤口痛了起来。
僵硬麻木的身体和小腿重新恢复了知觉，乌黑的伤口变成了浅红。
滋滋草的毒已经被解了。
曲弩抹了抹自己满头满脸的血。他合理推测吃掉那片醒菇的就是这头熊。
幸运吗？
不幸的是，在失去了滋滋草的麻痹作用的同时，曲弩的肩膀开始发出剧烈的疼痛。
那是昨晚他被熊打到的地方。
“唔。”曲弩没忍住痛呼了一声，他的额头因为疼痛冒出细密的汗水。
强忍着痛苦，曲弩用另一只手触碰着自己无力垂下的肩膀，判断出是骨头断了。
幸好没碎。
他身上穿着灰色狼皮已经被染成了全然血红。
曲弩缓了缓神，用匕首在狼皮的边缘割除一条小口，随后用牙咬住上方的狼皮固定，下面用手用力力撕扯，撕扯下长长的一片。
半干的血液坠在上面，沉甸甸的。
曲弩将其放到冰冻的洞口，血液几息后被冻成了冰，再摔打着让血冰脱落。
“咔嚓。”曲弩靠在岩壁上，将自己两块断骨强行对齐，接着迅速用狼皮固定。
即便是在如此冰冷的温度下的，曲弩额头上依旧因为剧痛冒出了大滴的汗水。
幸而，一次就固定好了。
休息了几个呼吸，曲弩缓了过来。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先用同样的方式将身上的全部狼皮处理干净。
接着趁着熊的尸体还没完全冻硬，沿着皮下的黏膜将熊皮剥下来，去除血肉。
曲弩将熊皮割成几块，从腿到胳膊，从胸口到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条缝让眼睛可以视物。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曲弩只有一只手能用，但幸好他对这些事情都很熟练。
腿上的小伤口不用管。
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再次麻木了，一个是因为适应，一个是因为寒冷。
幸运的是，低温有助于减少血液循环，避免失血过多。不幸的是，如果不尽快处理，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结果。
洞口处的温度略微提升了一点，应该是中午到了。
曲弩探索过了，在这洞穴之中，并没有能够生火的东西。
他必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山洞或者找到火源。
将一大块熊肉割下来。
还剩下的一些熊皮被曲弩做成一条长绳子，穿过肉块，绳子的两头系成死结，绑在肩膀之上。
这是食物。
曲弩依旧将匕首紧握在手中。
他拖着肉块，裹紧自己身上的熊皮，挪开石块，走出了洞穴。
洞外的雪直接没到了曲弩的膝盖。
漫天遍野的白色，将人的眼睛晃得刺眼。曲弩一时竟无法辨认方向。
强忍着刺骨的寒冷，曲弩低头，看向雪地上的影子。
现在是正午，太阳几乎在头顶的正上方。
曲弩的身影在白雪上投射出一段短短的影子，指向前方。所以前方是北，是曲弩正要去向的方向。
他抬起脚，迈入厚厚的积雪之中。
世界似乎静止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洁白的寂静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而清新的味道，呼吸之间仿佛都能感受到冰晶在鼻尖凝结。
曲弩在雪地上留下了一穿串的脚印，拖拽的肉块在脚印旁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长痕。
大地几乎被积雪变成了一个平面，路上的石堆被掩盖住，导致曲弩几次绊住。
于是曲弩折了根树枝，用作探路。
森林已经完全光秃，树枝上挂满了冰凌，偶尔有风吹过，冰凌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曲弩感觉到自己踩到了河面。
它更冰冷，每一次曲弩踩上去，似乎都听到冰面发出了细小冰片碎裂的声音。
太阳逐渐西落。
温度在下降。
即便是在两层厚厚的皮毛之下，曲弩的皮肤也开始出现冻伤的刺痛。
眼睛干涩疼痛，视力开始模糊。
曲弩停了下来。
他找到一块凸出的石头，半靠着。
匕首从冰冻的肉块上削下肉片——曲弩依旧只有一只手能够操作。
肉片放入口中，曲弩闭上眼睛，将肉片含软后吞入下腹。
他的嘴唇已经紫了。
寒冷、失血、疲惫环绕着曲弩，似乎只要稍稍放松，就将身心崩溃。
返回山洞的路，并不顺利。
即便是方向没错，可由于树木的倒塌、高山积雪的滑落，导致原本的路线障碍重重，曲弩不得不频频绕路。
时间被浪费、体力被消耗。
火源的可能也没有看见。
曲弩短暂地休息之后，试图地站起身来。
可他刚一站起，便感觉到天旋地转。
曲弩心中暗道：糟糕。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摇摆——雪地、太阳、树木。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来稳住身体，但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抓到。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头晕目眩的感觉愈发强烈，眼前一片片发黑。
“哎！哎！哎——！”
一个隐约的呼唤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响起。
曲弩费力地抬头，在黑暗的间隙中，看到一个身影在他视野的尽头向他跑来。
下一瞬，视野完全黑暗。曲弩失去了意识。
——
“噼啪。”
细微的柴火燃烧声在耳边响起。
曲弩警觉地睁开眼。
温暖的气流环绕着肌肤，木头燃烧的香味轻柔地唤醒了四肢百骸。
曲弩发现自己是躺着的——没有被绑住。
他坐起身来，发现四肢五官具在，受伤的肩膀像是被重新固定过了，捆绑的兽皮之下还有草药的味道。
有人救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曲弩便奇异般地放松下来——毕竟没有人会为了贮备粮浪费草药。
他眼中的警惕消散，露出疑惑和好奇。
此时他的身上盖着灰狼皮毛，身下垫着熊皮，都已经恢复柔顺光亮的模样。
脸上和手上的脏污也已经不在。
火焰正和煦而温暖地燃烧着。火堆上架着铁壶，铁壶之上正冒着白色的热气。
木头的床、木头的桌子和凳子，木板拼接而成地板，以及一半石砖一半木头的墙壁。
都是人工制造的痕迹。
曲弩没看见屋子里有人，但显然这里有人类居住。
这里是哪里？是谁救了自己？他/她又为什么要救？
曲弩穿上自己的灰狼皮毛站起身来。
他看到了门。
他走过去、推开，听到木门“吱呀”的声音。
门外，是一片雪白。
在这雪白之中，有一个人裹着厚厚的皮毛，正“哼哧哼哧”地将地面上的积雪铲进一个推车之中。
像是感受到了曲弩的视线。
那人回过头，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醒了！”浆草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高举起手挥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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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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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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