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湖庄怨11

“什么?秦姑娘你已经找到杀害见月姑娘的那恶鬼了?”

嘉嘉此时正与秦伊一起坐在厢房的床边。她听了秦伊的话,不由自主地拉起了她的手,脸上开心的神色不似有假。

“没错,只不过,我还有一些疑惑想请小姐解答。”

秦伊低头看了一眼那双抓着自己的芊芊玉手,感觉到了嘉嘉手心中的一点潮湿。

“什么样的疑惑?我能告诉秦姑娘什么?”

听见她的问题,秦伊又一次露出了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然而,从那双浅色的瞳仁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秦伊死死地盯住了眼前的这个美人。

“嘉嘉,你一定知道见月姑娘特别爱吃桂花糕吧?”

“没错,我们这么相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爱吃什么?秦姑娘,你问......”

秦伊第一次没有在嘉嘉的声音中听出那种异乎寻常的难过之情,于是,她不等嘉嘉说完,便打断了她。

“那你昨天是不是也给她特地送了一盘桂花糕呢,嘉嘉?”

秦伊面前的张家小姐慢慢放下了抓着她的双手,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一副冷冰冰的面容立即让秦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的场景。

“秦姑娘问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是干什么呢?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抓住那个恶鬼吗?”

“哦?小女会告诉小姐怎么消灭这府上的恶鬼的。不过,刚刚那个问题可不是什么没有意义的问题。不过既然小姐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那小女便换一个问题——小姐知不知道坟林花毒?”

一时间,嘉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恶狠狠地问道:“那是何物?”

“坟林花,一种产自交南道的罕见毒物。它平常长在埋有尸体的墓地之中,根系可以吸取死去尸骸上的怨气与戾气。

“久而久之,当此花开时,其花粉之中便带有剧毒。若有人误食了此花之毒,就有可能在四个时辰之后毒发身亡。

“毒发者,浑身散发出如恶鬼附身般的邪气,七窍流血而死。由于鲜血灌入中毒者的咽喉之中,其会在死前呼吸不畅,以手抓咽喉;同时中毒者浑身经脉碎裂,肌肉扭曲,痛苦万分。”

秦伊面无表情地介绍完这交南奇毒,又冷冰冰地问道:“小姐,您是否觉得这死相有点眼熟呢?”

“那又怎样?”

“看来小姐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啊,”秦伊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枚桂花糕,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要不要亲自试试这枚桂花糕里有没有毒呢?”

嘉嘉见了那枚桂花糕,脸色猛地一变,突然扑上前去,欲抢过那桂花糕。

秦伊只轻巧地一闪身站了起来,便让她扑了个空,有些狼狈地倒在了床上。嘉嘉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对不起小姐,”秦伊见状,不禁冲她调皮地一笑,竟把那桂花糕放进了嘴里,“刚刚只是诈您一下。不过这样看来,您给见月姑娘的桂花糕里果真加了些别的东西啊。”

“呵呵,你以为就凭你一张嘴,空口这么一说,就能让别人相信那死丫头是我下毒害死的,而不是恶鬼索命?”

那张家小姐趴在床上,邪魅地笑了起来,带着些轻蔑地看着秦伊。

“没错,没有证据,秦伊并不能单凭一张嘴便给小姐定罪。所以,我还想和小姐聊一聊。”

“哼,我倒要看看你还想说些什么。那个小姑娘满心嫉妒,只想着破坏我与陈公子的感情,这不正是那传说中恶鬼极好的目标?就她那样的侍女,还想得到陈公子的心,这岂不是痴人说梦?”

秦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凶相的漂亮女人,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很难将这个凶狠的家伙和昨天那个哭得楚楚可怜的嘉嘉联系在一起。

“我想请问小姐,您是如何得知见月姑娘同样爱慕陈公子的?”

“每当南德来我庄上做客的时候,那个贱女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靠。有一次,她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故意摆出一副扭伤了脚的样子,在南德面前装得楚楚可怜,想要南德去接近她。

“她这般作态刚好被我撞见,心中必然恼羞成怒,于是便开始在府上与南德那里各种说我的坏话。她有次抓住机会私下里与南德见面聊天,被我撞见。我只问她聊了什么,她的语气吞吞吐吐,眼神回避,明显是胡说了不少我的不是。

“一开始,我还不与她一般计较。谁知她以后越来越过分,在我府上的下人面前也开始说我的不是。我越想越生气......”

她说到这里,猛地停了下来,冷酷而凶狠地看向了秦伊。

秦伊没有对小姐的这一番话做出什么评价,而是接着问道:“小姐还记得那位朱砂嘴吗?”

“朱砂嘴?你提他干什么?我们不是在讲那个小贱人吗?你应该已经问过我府上的那些用人了吧!那你就应该也知道,那死丫头的做派与名声是人尽皆知的!她被恶鬼索命完全是理所应当!”

“朱砂嘴应该算一个好人吧?”

秦伊攥紧了拳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胸中的怒火。

“他?算又如何?”

“所以如果恶鬼存在的话,朱砂嘴不应该死,因为那恶鬼根本不杀好人。”

“什么?你什么意思?他......我明明......”嘉嘉被秦伊一句话说得有些摸不清头脑,眼神中渐渐升起了浓重的疑惑。

“没错,小姐,”秦伊走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张嘉嘉,“一个无辜的好人死了,就因为你的那盘桂花糕。”

“这......这不可能......他为什么,不可能。一定是你在诈我,一定......没有人和我说过......”

秦伊再也忍无可忍了:“好了,小姐,让我来告诉你这水庄上所谓鬼侍女作祟的真相吧。”

满心嫉妒的人真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吗?

也许并不是。

三位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其中两个在长久的相处之后互生情愫。第三个朋友天真地想要维持他们少年时那样纯洁的友谊,可是,她并不知道的是,人心是会改变的。

见月与嘉嘉之间身份的差距,在不知不觉间为她们少女时亲密的关系埋下了破裂的种子。张家的大小姐平时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然地认为得到一切,包括别人的认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别人,除了她自己的心上人外,都只配以她为中心,成为衬托她的绿叶。

所以,当她看见一个与她身份天差地别的人也因为一些美好的品质得到别人的认可与赞扬时,嫉妒的火种也就因此种下。每一个小小的误解都会让这妒火越烧越旺,直到将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嫉妒见月的嘉嘉偶然间在南疆得到了一种罕见的毒物,再联想起之前府上曾经流传过的一个传说,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她打算用这个能让人如恶鬼索命一般死去的毒物杀死她曾经的青梅竹马,然后再嫁祸给那个府上并不一定存在的恶鬼。

但如何使人相信见月就一定是恶鬼所杀呢?

首先是那个传说。它一开始只在张府之内流传,并没有太多人熟悉,于是她便打算趁宴会之时,让下人们在客人间传播,种下相信的种子。同时,她提前找到了县里专门负责除鬼的不惊人,让他将府上发生的一切只当恶鬼作祟处理,在事后装模作样地来除去恶鬼就行。

那县中的不惊人,收了她的好处,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侍女去得罪张家的长女。有了不惊人的盖棺定论,这件事几乎是万无一失的,没有人能够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此外,为了让恶鬼作祟的故事更加可信,她还让下人们在别人问起之时,一致将见月姑娘描述成一个急于攀高枝,心存嫉妒的坏女孩。

“见月姑娘的善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即使您强迫府上所有的人在背后诋毁她,抹黑她,衷言依旧存在。小姐,事实与真相不会被人们的话语改变,它们总有办法将自己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一切谎言与罪恶都无处可藏。”

秦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嘉嘉,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满是悲哀。

可惜,小姐的计划进行的并不是那么顺利。首先是突如其来的大雨,令不惊人无法及时地赶来为她作证;然后是不期而至的秦伊,她不仅有阴阳一道的通灵与见识,更有天机一道的观察与推算;最后是一件不知是喜还是悲的意外——善良的见月将带毒的桂花糕分给了朱砂嘴,他的死亡彻底打破了传说中恶鬼杀人的规律,让秦伊更加坚定了并无恶鬼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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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不惊
连载中猫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