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绝对没有骗你。”水图南笑意渐盛,脸上赶路的倦色被暂时隐藏,“于霁尘说你理账的本事在她之上,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定得请你这位高人指点指点呢。”

众人登时起哄起左文俊,挨她近的单眼皮女子促狭地拍左文俊胳膊:“听见没老左,你可是高人呢!”

左文俊当仁不让一抬下巴:“怎么不算高人。满三北打听打听,有几个坐账房能比得过你文俊姐?”

在众人的“嘁”声嬉闹中,水图南笑意愈浓,对左文俊身旁的单眼皮女子道:“这位是覃峥覃姐姐吧?你管理的车马队也是鼎鼎有名,但凡往北走货的,哪个绕得开你?你和左总账一样是大能,我都敬佩的。”

覃峥的笑半点忍不住,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一手遮住半张脸:“水老板你太可爱了,夸人夸得人心花怒放,我还是头回遇见,”

她笑得肩膀颤抖,又嘀咕着同左右两边的人补了句:“千山成天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啊!”

江宁水老板,几年前来过奉鹿,她们错过了见她的机会,谁料人长这样一张甜软的脸,说着如此甜软的话,那些夸赞明知是恭维,依旧让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满三北估计找不出来第二个这般的姑娘。

实在是个妙人。

同来的除去管总账的左文俊、负责总管货运的覃峥,其余也多是商会的人,还有几位商号老板。

于霁尘回来时,她的朋友们已经和水图南打成了一片。

她欣然见到此般情景,但同时也清楚这些都是表面现象,有她的人情和面子放在这里,大家怎么都会恭维着水图南几分。

她家图南若想真刀真枪地,在商行里拼出个立锥之地,还要靠真本事说话。

“千山千山,你怎么才回来!”覃峥眼尖,越过众人来到门口,把于霁尘拉进屋里,本就不大的眼睛彻底笑成两条缝:“你家水老板着实有趣,我们太喜欢她了,晚上我们想带她到外柳十街耍,你准不准?”

客厅里正热火朝天说着这个话题,赶上于霁尘回来,众人把她推到水图南身边。

左文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向于霁尘一指,脸上的笑收不住半点:“千山你也忒霸道些,我们想带小水出去玩,她说还要问你答不答应,你说,你答不答应?”

有人在旁边起哄:“你若敢不答应,我们可不答应嗷!”

“说什么绕口令呢,”于霁尘被“推搡”得碰撞到水图南,干脆牵了水图南的手,把人往身后一藏,对众人道:“几年不见,你们只请她一个人呐,不请我可行?”

不大的客厅里响起阵阵笑声,其中就数覃峥嗓门大,快赶上吼秦腔了:“要请要请都要请,今日我做东,明日老左做东,咱们几个轮着来,请小水把咱奉鹿耍个遍!也请你霍千山,把这几年少吃的奉鹿佳肴,全给吃回来!”

说是这几个人请水图南吃饭,捎带着请于霁尘,事实上,等人都到齐时,酒楼宽敞的二楼招待厅里,愣是满当当摆了六七桌。

乌乌泱泱五十来号人,尽是幽北地界上叫得上名号的东家老板。

“不是说吃个便饭么,也没说会来这么多人啊,”水图南想到人不会少,但没想到场面这样大,趁着上菜间隙,扯着于霁尘袖子说小话,“过会儿会不会喝酒喝成一摊烂泥?”

恰好大家在听覃峥说话,没人注意这边,于霁尘稍微侧身做挡,捏了捏她的脸:“三北的人热情好客,这还是顾忌着你舟车劳顿,没敢放开呢。过会儿你以吃为主,适当喝两口意思意思就是,剩下的交给我。”

“千山!”

话音才落,一只秀气而有力的手拍在于霁尘肩头,是左文俊:“悄悄话留着晚上回家说,蔡老板楚老板来了,这就快上来了,你带着小水过去认识认识嘛!”

生意人之间的场面话,并不因南北地理差距而迥异,水图南完全应付得过来,她也不必过于刻意,跟在于霁尘身旁露个脸就好。

她想要在奉鹿发展,于霁尘的人脉是她的相对优势,但相对优势能否转化成绝对优势,还得看她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千山!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宴厅外,走廊上,高大的中年男人还没走近,先远远拱起手作礼,“这几年上哪儿发财去了,半点音讯都没有?”

于霁尘拱起手,分别向从楼梯上来的两人回礼,同高大的中年打趣道:“蔡老板坐镇幽关咽喉,我上哪儿讨饭吃,还能瞒得过你?”

从幽北南下赴大邑,必取却马屹进关原,姓蔡的生意就铺在却马屹的守关前,哪能不清楚几年前于霁尘南下却马关,被朝廷留在了大邑。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是场面话。

姓蔡的又寒暄了几句,倒是他身旁的楚老板问起水图南:“这位姑娘是?”

“忘了介绍,”于霁尘倒是没多说别的,只道:“这是我在南边收的小学徒,”她在几人之间打个手势:“图南,还不赶紧问好?”

于会长语气是严肃的,楚老板和蔡老板心里,并不敢当真把这姑娘当成普通人,普通人哪有资格站在霍让身边,还被收为学徒?

水图南向二人行礼问好:“楚老板好,蔡老板好,晚辈江宁水图南。”

楚老板:“······”

蔡老板:“······”

欺负他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是吧,江宁水图南,什么狗屁小学徒,那不是前任江州商会会长么!

“水老板客气了!客气了!”二人连忙拱手回礼,立马明白了霍让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原因。

姓蔡的紧接着恭维道:“久闻水老板大名,没想到今日在此得以一见,久仰久仰啊!”

寒暄被左文俊打断:“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起来了,进去坐进去坐,进去边吃边聊呐!”

······

奉鹿的宵禁在子时。

将近两个时辰的酒宴结束,于霁尘果然喝了不少,脸有些红,但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和左文俊覃峥她们几个,将来吃酒的人挨个送走。

等老潘驾车载二人回家,刚到街口,于霁尘便要求下车步行。

夜里起了风,并不适合散步,水图南拉不住她,只能陪这人一块往家里走。

大槐北街主街道不算短,于霁尘家在中段,等走过偶有行人匆匆行过的长街,拐进住宅齐整排列的窄胡同,冷风被建筑遮挡去大半,于霁尘开口道:

“趁着我才回来,明日还要同官署里的一些人见面叙旧,后日宴请乡绅族豪。刚回来就这样,确实会有些赶,有些累。”

说着,她伸手,把水图南身上的风衣拢紧些:“过些日子,我将北上处理些事情,大约去半年,只能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好歹能帮到你些许。”

水图南心道,我果然没猜错。下午于霁尘从外面回来时,她就看出猫腻了。哼,于霁尘那点心思,才瞒不住她。

“我晓得你是在帮我,”左邻右舍的门口隔三差五亮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线纠缠在浓稠夜色中,水图南只勉强看得清楚于霁尘的模样,挨近过来,却是问:“席间喝那么多酒,难受么?”

她亲眼看着于霁尘在席间与人吃酒,不仅来者不拒,还端着酒碗主动与人敬酒,人们争先恐后敬这位“嗣王心腹”、“商会会长”,可水图南晓得,于霁尘喝那么多酒,与人捧出那么多笑脸,仅仅是为了给她铺路。

凄惨的灯光下,于霁尘轻轻笑起来,胳膊肘把她往家的方向一拐:“没见识过我的酒量吧,这才喝到哪里,啥事没有,走,回家。”

听着于霁尘这几句话,水图南心里百感交集,扑过来搂住于霁尘脖子不撒手,话语带了鼻音:“你怎么这么好。”

反正胡同里没人,于霁尘干脆把人熊抱起来,就这么往家走。怀里暖暖的,耳畔擦过去的风似乎都不怎么冷了:“我鼓动你来奉鹿发展,可不得负责到底。我说——”

她担忧道:“你怎如此好骗呢,稍微对你好点便把你感动成这般,小姑奶奶,待我不在家时,你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倒是也不必强行抬辈分,”水图南忍着眼泪,顺着于霁尘的身体把自己往上挪,踏实得趴着,贴在于霁尘耳边道:“若是怕我被人骗,那你记着早些回来,”

即便不是眼下立马要分别,她的不舍也已经那么浓那么浓:“我们才重逢几个月,本以为到奉鹿后一切会好起来,没想到还是聚少离多,就非去不可么?”

一声“聚少离多”,道了多少心酸苦涩在其中,旁人不得而知。

于霁尘注意着脚下路,稍稍一偏头,贴了贴水图南脸颊,把人抱得更紧:“我也舍不得你,所以很快就会回来。”

水图南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不说话。

“不要这样,图南,”到家门口了,于霁尘停下脚步,整颗心化成一汪水:“人生还有至少四十年呢,我们的时间还很长,这只是短暂的分别,而且,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要成?趁我不在奉鹿,抓住这个好机会,把你的本事亮给他们看。”

“于霁尘,”水图南收紧双臂,闭上眼睛念着这个名字,心绪百转千回,“霁尘,约好了,半年,我们更高处见。”

“好,更高处见。”于霁尘推门进家。

秧秧又跟着跑生意的江逾白,去别州玩耍去了,先一步回来的老潘点了回廊下的灯。

水图南低落地轻“啊”出声:“这就到家了,这路怎么这样短。”

于霁尘抱着她,穿过院子,走向温暖的房间:“没发现你这个小懒猪,原来还喜欢走长路。”

水图南的声音糯糯响起,被抱着进屋:“不准叫我小懒猪,我才不懒,喜欢赖床的是你。”

“那行,我懒,一会儿洗脚水你自己泼。”

“威胁我?”

“没有,不敢,我最爱你。”

“于霁尘你跟谁学的这些孟浪话!”

“没有学,情到深处,情不由己而已。”

“你别是喝醉了吧!”

“没喝醉,不信你亲我一个试试。”

“……”

轻轻柔柔的对话传出亮起灯的屋子,院里,风把廊下灯吹得乱晃,道且长,她们嘻笑打闹着,慢行慢走。

承蒙不弃,看到本章。终篇刹戏,愧疚满怀。一祝欢度佳节,再祝顺遂安康。

作者能力欠缺,几年摸索,写文始终不见长进,深深愧对诸位读者朋友。故事一个个呈现,不足之处甚多,却非笔下人物不好,只因塑造者能力不足。

偏又遇人事艰难,风月压身,忳郁邑且侘傺,独穷困于此时。好在不舍写作,热爱如寒冬烛火,可抵漫长凄冷黑暗。

接下来会努力调整状态,开始写季桃初和杨严齐的故事。若是有缘,我们在嗣妃的故事里再见。

“我才不要就此低头,认下这虚无的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我寄长风

狩心游戏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江宁客
连载中常文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