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尘埃落定

1966年,一场运动来势汹汹,江宁月被打上标签,中断了一切工作,心灰意冷的她决定回上海躲一阵子。

郑胜利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来车站送她。

“你不该来的……”

郑胜利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我怕你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东西,就来送送你。”

江宁月微勾起嘴角,有些哀伤:“被人抓住小辫子就不好了。”

“我现在可是团长了,没人能抓我的小辫子。”

“谢谢。”她轻声道。

郑胜利也稍稍收了表情,说:“姐姐,你同我不要客气,到了上海以后给我拍电报。下次回来……也可以告诉我,我来接你。”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嗯,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不料,反动派更是夺取了上海的党政大权,江宁月在纷争中从楼梯滚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可由于身份,她并未得到很好的治疗,每到夜间,伤口就源源不断地疼起来,生不如死。所以她干脆办了出院,将仅有的存款分成四份,交给常锦绣。

“这个是阿琬的,等她回来了,你给她;这个是贵叔的,他在何家这么多年,按理来说,该是我给他养老,可我只有这么多了,只能辛苦阿勇哥了;这个是阿岩的,等他太太带着孩子从台湾回来,你给他们;这个是你的,抱歉啊。”

“小江,你这是做什么?”

江宁月抿着嘴,故作轻松:“我恐怕要落下病根了,我怕最后把你们的钱也花得一分不剩了。”

常锦绣依旧担忧,说:“你这是哪里话?我们受你这么多年的恩惠,还能计较这几百块吗?”

“拿着吧,拿着吧,等我把我那份花完了,再来找你借,成不成?”

如此,他也不再坚持,想着之后有机会再劝她,便将此事放在一边,没想到……

江宁月换上了那件绣着桃花的旗袍,虽然穿上之后紧绷绷的,完全没了二十年前的风姿,可总算还能套进去。她就这样,一路“招摇”地走到了苏州河边。

“阿月!”

一个穿着灰色羊毛呢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到她跟前时双臂撑在膝盖上,大口呼吸。

“岱宗?”她难以置信,双眸顿时浸在泪中。

“对不起。”他说着话,还是上气不接下气,“路上,遇到点事情,来晚了,你是不是,着急了?”

江宁月哽咽着,却还是笑道:“是……不过你来了就好。”

何岱宗用力呼出一口气后,终于直起身子,伸出手:“那走吧,我们回家。”

“好,回家。”她把手放在丈夫的掌心里,顺势靠在他身上,“阿川和阿琬有小孩了。”

“是吗?男孩女孩?”

“男孩,叫江山。”

“江山?那看来我们两个的名字比较接近。”

“那他的名字比你要大一些,你只是其中的一座山哦。”她先是张开双臂,画了个圆,又举起右手,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要是我们有两个小孩叫什么名字呢!”

何岱宗的呼吸滞了一瞬:“嗯?我给你留了一封信呀,你没有收到吗?”

“什么信?没有。”

“没关系,反正我们见面了,那我背给你听。”

江宁月点头:“好,到家以后再背不迟,你先陪我走一走嘛。”

一对幸福的人儿互相依偎着,渐行渐远。

2017年,68岁的江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学毕业后,他继承父亲遗志,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空军战士。孙女江瑜正在自己的卧室里准备历史课的课前演讲,她被分配到的部分,是解放战争。正巧她前几天翻微博的时候,看到了一组照片: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枪毙**地下党时的情景,是被一个外国记者拍摄下来的。其中一张上,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他被五花大绑,却神采飞扬地向围观群众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再往下翻,还有他蹲在椅子前,认真写遗书的样子,那位记者都不自觉地凑近,拍下其上的内容,也得已让这封信流传下来。

“宁月吾妻,我入党虽不足十年,却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我的死是光荣的,早在加入**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准备,只盼你莫要悲伤,若见你落泪,我必痛心疾首。”

“你问,若是双胞胎,该起什么名字,我已想好,‘国立’与‘民立’,中国建立起来了,人民站立起来了。如沈家姐妹所言,名字并无性别之分,便不论男女都用这组名字。只可惜,我无法再与你孕育小孩了。然无牵无挂,便可早日走出阴霾。”

“我的遗产皆由你继承、处理。”

“照顾好自己,望你早日将我忘却,若有来世,何某定加倍偿还。”

“夫:何岱宗。”

江瑜喃喃地将遗书的内容读出来,但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到爷爷的声音:“你在念什么?”

她坐在爷爷身边,把手机举到他眼前:“爷爷,你看这个,是一位地下党的遗书。”

“眼镜,把眼镜给我。”

江瑜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赶快伸长胳膊,取过老花镜,交给他。

江山戴着眼镜,总算能看清了,他确信,这就是姑父写给姑姑的遗书!原来姑父长这个样子,确实和姑姑蛮般配的。

“爷爷……”她不知为何,爷爷竟然边笑边哭。

“小瑜,这是我姑父,这里面的‘宁月’就是我姑姑啊!”

“啊?”江瑜大吃一惊,赶紧追问,“那爷爷,您能给我讲讲您姑姑姑父的事吗?”

“等一下啊。”江山扶着沙发站起来,“我去找找,我还有他们的结婚照片呢。”

他从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木匣子中,翻出两张泛黄的照片,虽然看不太清,却已经能感受到照片中人满满的爱意。

“关于他们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把我知道的和你讲讲吧。”

“我出生的时候,姑姑就已经是一个人了,不过,用现在的话讲,是个女强人,她有一家很大的公司,自然也有小洋楼和小汽车,所以她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没想到吧,我很小的时候就坐过小汽车了!”

“后来公司就收归国有了,那时候我妈妈去研究原子弹了,姑姑就到北京来陪我了。”

“再后来……她就死了,回到上海以后去世的,据说是跳进了苏州河,也没能和我姑父埋在一起。直到八十年代,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半个地下党,因此,她被追认了**的身份,终于能与姑父合葬。”

“其实我也没见过我的姑父,但他一定是个很优秀、很厉害的人,我妈,还有姑姑的那些……闺蜜?你们现在是不是这样称呼?”

江瑜忍俊不禁:“没想到爷爷您还挺潮的。”

“那必须的。姑姑的那些闺蜜都说我姑父好,她那时候还有个追求者,我叫他小郑叔叔,是我爸爸的同事,为了我姑姑,终生未娶啊!他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了,可连他都说,自己比不上我姑父,你就想吧,姑父得多厉害。”

她翻了翻手机里的照片:“听您这么一说,太姑爷爷可真是我辈楷模,我得记下来,这可是我独一无二的素材!我要让他们的故事,重见天日!”说着,她便又跑进卧室忙活起来。

2021年,第八批志愿军烈士遗骸回国,江宁川的名字赫然在列,江山抚摸着父亲的名字,老泪纵横:“爸爸终于可以回家了。”

纵然年迈,他还是坚持着,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父亲躺在一方盒子里,盖着国旗,与战友一起,长眠于烈士陵园内。

江山仰天长啸:“妈妈!姑姑!我爸爸他回家了!”

八宝山烈士陵园内,金琬的笑容被定格在那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金琬,中国科学院院士,1917-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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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月
连载中伊某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