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这把年纪,记忆力目前都没有出错过。”
陡然间,蒋大树才反应自己的话容易遭人误会,眼看着曲易池没有任何言语,大概率把只言片语听进去了,他连忙笑道:“哈哈哈,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要多想,其实我当时溜进小花的房间,看见桌面那张合照,五个人的,都是青涩稚嫩的脸庞。”
曲易池恍然想到,原来是那张照片,还以为是指他们俩的合照。
然而他很少会拍照,无论是家庭照还是单人照,如果非要到需要拍的地步,才会允许做,更何况是特显关系的合照。可是蒋小花和他不同,或许玩艺术都爱记录,手机内存被她挤满了,而且很多时候她经常拉着他拍照,就连在食堂吃饭也是如此。
“池池,你别顾着吃,来,把你唇角扬起来。”
蒋小花举着新买的拍立得,她笑盈盈地面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的表情,却通过镜头瞅见曲易池头也不抬,正准备扭头,他掀起眼皮,清冷的神情直直地映在镜头里,但是只看向她。
冷冷地说:“现在吃饭也要上通缉令啊。”
她颇为不满,唇瓣微撅:“怎么了嘛,你已经嫌弃和我合照了是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你陪我拍一个又不会偷你一块肉吃。”
“那我宁愿你把肉全吃了。”
“你就是预谋让我长胖,你这人真坏!”
曲易池这次没说话,蒋小花见状后,拿起筷子,夹走他碟子上一个油亮亮的菜花,直接吃掉。而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听见了撒娇般的口吻唤他名字。
——“曲易池”
他一抬头,嘴唇被覆上的温热,同时“咔嚓”一声响了。
因为两人都有吃过菜花,嘴巴表面残留那一层油亮亮,她也是有意的,早有这个想法。
吻上来了。
良久后,蒋大树见他没回答,认为他不记得了,想想当时看到那张合照,已经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女儿读高中时期。说起来也是好笑,他那年还在努力谈生意,没开始野外徒步,就是晚了两天回家,结果她私自买机票从芜溪飞到宜延市,之后是收到学校老师打来电话,他才知道这件事。
蒋大树看他一眼,笑了笑:“你话真少啊,不过你是律师,当然有着这个行业的“矜持”,我能懂。”
曲易池微微勾唇:“我刚刚在想事情,一思考就会不留意别人说话,并不是很好的习惯。”
“哎,这一点好啊,我女儿和你差不多,每回弹琴也是这样,听不进听不进。”蒋大树摇头晃脑的说。
然后,这才想起他怎么出来了,又问:“老许呢?”
“他去洗手间了。”他如实回答。
就在这时,门的那边传来一道声音,中气十足。
“大树!曲律师!太阳这么晒,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曲易池眸光一扫旁边,身形微动。
只不过下一秒,电话铃声从老许的口袋传出来,便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转身就接听电话。通往包厢与露台的玻璃门随着老许的离开,慢慢地掩上了。
蒋大树察觉到曲易池的动静,注视着他:“我的名字是不是过于平庸了,那我给我女儿起的名字,你觉得好听不?”
话音落下。他已经敛去方才的神情,不再说说笑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仿佛只要曲易池敢说一句不如意的话,随时会伸手把他弄死。
曲易池淡淡的笑了:“她名字很敷衍,却有意义。”
小花小花。
她像是任何一种花,但又是只属于自己的花。
蒋大树皱了皱眉,本来一听到前面就压制不住怒意,一只手抬到半空中,却被后半句镇住了。
曲易池目光沉寂,眼底浮现三分笑意,眼看着蒋大树颇为尴尬,停了一瞬,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当听见别人叫伯父的名字,他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认为平庸与否,那么一刻似乎懂得了意图,之所以蒋小花是蒋小花,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她的父亲。
“不会是做律师的,说起话来都很有文化。”蒋大树说。
学习对于小时候蒋大树的家庭是奢侈的,能读几本书倒不如多赚几个钱,没文化是周围人对他的嘲讽,也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女儿落地时,他的爱人在难产中去世了,蒋大树看着怀中被他抱着的襁褓,是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非常疼惜,取名为“小花”。
不曾为了没文化而绞尽脑汁,因为种在大树下的小花会茁壮成长,即使风雨雪霜一并袭来,大树会用它强大的身躯挡下这一切。
蒋大树:“其实你不出来找我,结束这顿饭,我也打算找你,我女儿的官司靠你了。”
闻言,曲易池轻声:“她会赢的。”
***
搭乘回国的飞机上,尤芷难得给蒋小花买了头等舱,让蒋小花一下子原谅近期如此密集的行程,至少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刚找到座位坐下,蒋小花直接往后一躺,蓦然听到一道似熟非熟的声音,她的食指把戴着的太阳眼镜滑到鼻梁处,便循声望去。
阳光从未关上的舷窗射进来,女人的栗色长发被光线刷得温柔又慵懒,半边侧脸也能看得清卷长的睫毛阴影轻轻覆盖在眼睑上,圆溜溜的杏仁眼正在眨巴着,看向了某一处。
还真是萨可佳。
记得她说过是坐直升飞机来的,怎么不坐直升飞机回国,非要跟他们这班普通人抢飞机位。
蒋小花收回视线,重新把太阳眼镜戴好,合上眼睛,开始打盹。
如果头等舱和酒店客房一样有扇门的话,恨不得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上去。
然而恰巧,她的肩头被拍了拍。
“又遇见了,我觉得遇了这么多次,我们应该算熟络了。”萨可佳笑道。
蒋小花躺着瞥了她一眼,但由于还戴着太阳眼镜,萨可佳并没有看见,自顾自地说:“我真的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当初怎么追易池的?既然我们喜欢同一个人,证明我们口味相近。”
“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提曲易池啊,难不成我和他的事就这么让你耿耿于怀,别这样,萨大小姐。”蒋小花唇角上翘,“我也不能直接说给你听,如果让你伤心,我不会哄人的。”
萨可佳别扭的说:“你总是不认真回答我问题,到底懂不懂人话,其实我朋友说了,喜欢就经常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下一秒,傲娇的抬起下巴:“曲易池这么优秀,和我才是般配。”
蒋小花一愣,轻笑起来:“那我们口味不一样。”
飞机降落后,蒋小花和团队是分开走的,因为头等舱与经济舱的离开顺序并非一致,只好在等行李的轮盘旁的柱子集合。顺着指示牌一路往前,她瞬间蹙眉,手腕再次隐隐作痛,下意识的甩了甩两只手。
“酒店退房的时候,我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冰敷完再出来?”
倏地,听见尤芷的声音,吓得蒋小花猛然回头,停止甩手的动作,她张了张嘴,又停顿了,顿时撇开视线。
尤芷大吼:“没有?!”
蒋小花试图想蒙骗过去,偏偏尤芷的目光恶狠狠盯住她,有点心虚,从鼻腔淡淡的溢出一声“嗯”。
“手不要了?还是不痛?这也能忘记,我说劝你,要么再去看一次医生,要么回家好好冰敷,你敢影响后面的行程,看我怎么对付你。”
“我可是摇钱树,没有我,你们哪来有钱发工资啊。”
“管你是摇钱树,还是苹果树,如果没用就砍掉。”
“干嘛啊,我觉得柚子姐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么凶,我没说不敷。”
最后尤芷把人送到家楼下,再三叮嘱才走人。
蒋小花朝大门走去,便接到父亲的电话,问她落地了没。即将和朋友去野外徒步,可能要半个月一个月才回来,想见见女儿。
“咚咚哐哐——”
家用冰块格的冰块都倒入袋子里,她抓住冰袋覆在腕关节上,一下子袭来的冰感,像是冰针扎人,但是那股隐隐作痛,好像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随着门铃响起,她视线扫了一眼门口,应该是父亲来了,忙不迭地把所有东西二话不说扔进了冰箱里,临开门时,还不忘检查一遍桌面。
并不想让蒋大树知道。
趿拉的拖鞋声由远及近,直至门后面,蒋小花一打开门,哼哼唧唧道:“爸爸……”
停顿,她视线向上看,紧张到好奇问:“是不是案子出事了?”
“他顺路送我回来,让你律师进来坐坐也无妨。”蒋大树摸摸她脑袋,又摸摸她脸蛋,一看到女儿感觉精神头都提起来了,就从她的身边走进屋内。
曲易池衬衫的领扣解开最上方的一颗,领子稍稍有点歪,外套更是不知所踪,此时天花板的灯光打下来,依旧衬得那脸透出一股矜贵的冷傲气质,同时透着几分难得的痞气。
看见他身形一动,她立刻挡在门前,扬起头,说:“我家停水了,招待不了客人,曲律师你也不例外,或许你自己下楼买瓶两块钱的矿泉水喝呗。”
“我没打算进去。”他启唇。
蒋小花胭脂色的唇勾起,轻笑:“啊,误会你啦。”
曲易池勾唇:“既然让我下楼买水,那你给我两块钱。”
蒋小花惊呼:“你什么时候沦落到口袋空空的地步,故意搁这儿骗我钱吧??”
曲易池指节修长的大手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怔了怔,零钱包正好鞋柜上面,伸手一拿,两个硬币直直落到他手掌上。
当她收起手,指尖却碰到他弯曲的手指,轻轻划过。
她不自然看向别处,双手紧紧抓着零钱包,抿着唇,曲易池并不在意,顺手将硬币塞进裤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人。
连蒋小花都以为他走了,正有下一步动作,曲易池又转身向她,和她对视数秒。
她眼睫颤了颤,男人微弯腰,往前倾身。
入眼便是下巴到锁骨的地方清晰,分明,不禁让蒋小花黑白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些,但是落在耳边的声音却是冰冷漠然:
“案子还没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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