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他的瞳孔骤然震动,好似看见了什么怪物:“这袖箭是你故意留……”

但他还未说完,便被侍卫拖了下去。

34

行刑那一日,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我立于刑场旁,看着江仲青和我那些叔伯的头颅滚落雪地。鲜血洒在雪地上,好像一树红梅被狂风吹倒,零落成泥。

江家人并没有全部归京。

留守北地的江叔衡很快便会举兵造反,尽管年前皇帝已下诏准许大半士兵归乡,但江家的精兵几乎都留在了北地——他们早有反心,自然有所防范。

更不必说西南群山中江仲青豢养的数万私兵。

长在国家心脏上的毒瘤被挖出,难免会伤及动脉。

战争就要爆发了。

35

兵贵神速。江府被抄后,文官们连夜搜集罪证,整理成文,发往全国各郡县,为的就是在北边有所动静之前将其罪行公之于天下。

与此同时,驻守京城的皇城守卫军、近京五郡守备军、年关前以“探亲”名义被召回,实则暗中驻扎于京郊的安南军和定西军火速会师,兵分两路,朝着西南群山和北地而去。

我向皇帝请旨去往西南。

江仲青在谢家灭门前夺取了机关术秘籍,一部分精锐工匠也被他收归己用,我想以谢家遗孤的身份,去劝说这些人归顺。

我想让舅舅与我同去,可他不愿出宫。他说他现在只是段无瑄,而非谢云澈。但他派了他的弟子与我同往。

一个同我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从门后走出——是那个在茂郡回京路上用银针偷袭的青年,交手两次,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

“我同你在皇陵交手后便后悔了,一心想要收个同你一般的弟子。

“谢铮,这是他的名字,若我们家能再有个男孩,会叫这个名字。”

36

我出发那日,皇帝、萧景珩来都送我。

小皇帝悄悄将我拉到一边:“师父,你定要平安回来,朕等你教我第二课、第三课。”

我点头道:“好。”

萧景珩道:“此去西南危险重重,你要当心,我们等你回来。”

“摄政王殿下不再疑心我了?”

“是。”他郑重道,“本王承认,你很强。且你明辨是非曲直、心系天下百姓、智计非凡而武艺高强,若无你,我们的谋划难以成事——我和皇帝都需要你,这天下也需要你。

“先前是我因你的身份而心存偏见,我向你道歉。”

我笑道:“我原谅你了。

“但我本就不需要你的承认,我很强我知道。

“我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等我。”

说罢,我跃上马背,朝他们挥了挥手。

37

三个月的西南山中战役结束后,我带着胜利返回京师。

我得到消息,段无瑄已经削发为僧。从此这尘世,再无我一个亲人。

他说,为了复仇,他已做了太多错事,而今心愿已了,只愿在青灯古佛下清修,为自己赎罪,为所有逝去的谢家人祈福。

谢铮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内统领,代替他守护皇宫。

两个月后,北地胜利的消息传来。江家男丁全数伏诛,女眷皆入奴籍。

我继续以后妃的身份留在宫中,白日里教皇帝读书和武艺,夜里和摄政王等一众谋士共商国是。

皇帝还年轻,朝中各方势力涌动,远没有到可以完全放手的地步。

38

元朔五年,皇帝十五岁,我二十一岁。

后宫中除了我始终没有其他嫔妃,而今皇帝已满十五岁,按照宫中规矩,这后宫不能再只是摆设。

当夜的生辰宴热闹非凡,但喝酒喝得再尽兴,也无人敢留皇帝。

因为今日也是我封贵妃之日。

皇后之位未定,我作为后宫唯一一人,可享受庄重盛大宛若大婚的规制。阖宫上下都已挂起红绸、红灯笼。而乾宁宫内红烛帐暖,一派缱绻的喜气。

我坐于床沿,宫人们守在寝殿内,一直到皇帝进来,她们才退出去。

这宫内没有可以钳制我之人,但在人前,我确实需要一个贵妃的封号,如此日后秀女进宫,我可以少去很多麻烦。因此这一整日的繁琐仪式,我都忍了。

皇帝在床沿坐下,笑着看我。眼前的萧明渊,比之四年前的那个孩子,褪去了两颊的婴儿肥和双眸中的青涩,已经是个少年人了。

“师父,这四年来辛苦你了。”萧明渊道,“我很感激,这四年你愿留下来助我。”

我也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竟相识八年了。”

“当年江家之事了结,我总担心你会就此离开。但你说会留下来帮我,不过希望我能在日后答应你一件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想提前有个准备。”

“陛下既有此一问,想来已是知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我这话后,他的眼眸倏忽暗了下去,在红烛火光下,竟显得有些落寞。

“摄政王,您不能进去!陛下已经休息了!”

“让开!”

“快拦住他!”

“殿下您不能进!”

屋外一阵喧哗,接着门被破开,萧景珩闯了进来。他一下单膝跪地,双手在额前行一礼,低头高声道:“臣有要事奏报!”

他身后,没能拦住他的太监宫女哗啦啦跪了一地。

“有何要事,说来听听。”皇帝自床沿站起,神色如常。

“京城发现蚀月教余孽活动踪迹。”萧景珩道。

此事我昨日便已知晓,当时萧景珩压根没在意此事,把它丢给谢铮去调查便算是过了,怎么今日倒成了要事?

我狐疑地看向萧景珩。

“既如此,摄政王,你我去书房议事。”皇帝说着便朝外走。

“是。”萧景珩跟了上去。

因着有宫人在场,我并未上前。

“贵妃,你先歇息吧。”

“是。恭送陛下。”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我悄悄避开人来到书房。

“蚀月教之事如何?”我问这两人。

“已派谢铮前去调查,等新线索出来再议。”皇帝道。

“那你们现在在商议何事?”

“摄政王说他近日读古书颇有感悟,在同朕探讨。”皇帝看向一旁的萧景珩,后者手中正拿着一本书,但神情颇有些不自在。

他最近的行为已经不是迷惑二字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匪夷所思——大晚上的,在皇帝的生辰之夜打搅他不让他睡觉,就只是为了探讨近期读书的新感悟?

他萧景珩是疯了吗?

“今日太乏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再见,我不奉陪了。

谁爱发疯发疯去吧。

39

翌日。

一大清早就来了活,我需得和萧景珩同去江南,为两年后皇帝的南巡做准备。

以往每次出宫办事都是辛苦又危险,而今突然来了个这么轻松的活,我倒有些不敢相信。

“这差事真的需要你,一个摄政王,我,一个武艺高强冠绝武林之人一起出马?”泛舟湖上之时,我忍不住问萧景珩。

回答我的是脚底湖水的哗啦声。

我有些奇怪,我都这么吹嘘自己了,萧景珩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转头望向他。

没想到他也在看我,看他那目光,像是已经盯着我看很久了。

“你怎么了?”

他终于道:“谢凝,你真的不明白吗?”

“……什么?”

他忽然凑近,抓住我的手,目光灼灼:“你真的不明白昨日我为何闯入你和……”

忽又闭口不言。

我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你……”

“我……心悦你。”他又重复一遍,“我心悦你,阿凝。”

我心跳大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年后皇帝便可亲政,届时我便会退出朝堂,不再理政事。

“你可愿……与我一起?”

“……所以我们一同来江南,是你同他商量好的?”

“是。”萧景珩握着我的手一点没松,“他把你们的关系告诉了我,我先前是觉得奇怪,但不确信,直到昨日他讲述了你们的相遇。”

“好啊,皇帝这是把我给卖了。”不知道为何,我竟不生气,“那他还你说什么了?”

“还说,事成后你定会离开,让我早些……同你说。”

“这小子真是一颗玲珑心,倒也什么都看得透。”我暗自埋怨,又对他道,“我若说不愿呢?”

他似是呼吸一滞。

但随即道:“你有一千种办法挣脱我,可你没有。我知你并非对我无意。”

“那我问你,你是何时对我……”

“黄河赈灾。”萧景珩缓缓道,“赈灾回来后,我的梦里,全是你。”

他的目光柔情款款,仿若要把我吸进去。

我噗嗤一笑,道:“好哇,原来你从那时起便觊觎我!那你知道我当时对你什么印象吗?”

“什么印象?”

“比我大七岁的凶巴巴的不近人情的老头!”

“为什么是老头?嗯?”

我想起自己当时的心境,一下笑得无法言语。

船轻轻摇晃着,水上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40

两年后。

皇帝萧明渊亲政,新年号定为昭明。

自此,一段朝廷政治清明、国家太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庶的盛世拉开序幕。

昭明元年冬,相伴六年的贵妃江氏急病而逝,皇帝大恸,辍朝三日。

同月,时年三十岁的摄政王萧景珩告老,离朝去京,自此不知去向。

后来,有人说在江南看到了原摄政王,又有人说,在西北大漠也看到了他,还有雪山、瀑布、海边……

他应是已有了家室,因为每次看到他时,他总是挽着一位女子,对其珍之重之,宛若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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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此夜
连载中宋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