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聊完,队伍里原本两名“胡旗人”俘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两个边防军士兵,李团练使也派了人回程去接应还被捆在树上的赵团练使。
马车上,黎至清恹恹地无甚精神,穆谦无聊,本想拉他一同下棋,见他眼尾通红,神色疲惫,只当他昨夜折腾一宿,太过疲累,让他去榻上休息。
黎至清修身守礼,断然拒绝,只硬撑着靠在车壁上假寐。不多时便进入梦乡,渐渐坐得不似平时端正。马车一颠簸,黎至清后脑离开车壁,然后顺着劲儿立马要狠砸在车壁上,被穆谦眼疾手快的拖住。
穆谦一手托着黎至清的脑袋,一手从榻上取了个靠枕垫在黎至清脑后,见他睡得迷迷瞪瞪,不禁满脸嫌弃,冲着黎梨撇嘴道:
“去榻上睡多好,本王又不同他抢,你瞧瞧你家公子这矫情性子!”
黎梨水眸一瞪,嗔道:“我家公子谦谦君子,进退守礼,你当是你么,坐个马车还翘个二郎腿,你这还当朝亲王呢!”
穆谦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今日被小姑娘一挤兑,立马不乐意了,“跷二郎腿那也是本王乐意!小丫头片子你……”
“唔……别闹……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随着黎至清一声呓语,穆谦和黎梨配合地闭了嘴。
穆谦看着黎至清安静地睡颜,再听着他软语梦呓,莫名地心中有些悸动。
约摸着时辰,不过刚入未时,离着平陵城还有会子,黎至清若要睡,的确还能睡一两个时辰。
穆谦见黎至清虽然睡得正香,但眉头紧蹙,便知他睡得难受,本想出声让黎梨收拾一下暖榻,又怕扰了黎至清清梦,只得给黎梨使了个眼色,又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暖榻。
黎梨从来没伺候过穆谦,不似玉絮那般能迅速领会穆谦的意思,皱着眉一脸苦恼地看了穆谦半晌,任由着穆谦使着眼色,就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穆谦气结,这黎至清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不中用!
然后,堂堂晋王殿下认命般亲自去给黎至清收拾暖榻。
待暖榻铺得七七八八,黎梨这才反应过来穆谦的意思,赶忙去把穆谦手里的活接了过来。穆谦则一把抱起黎至清,在怀里轻轻掂了掂,然后放在了暖榻上。
黎至清许是累狠了,整个过程睡得极沉,让穆谦一通折腾,竟然没有丝毫要醒的痕迹。
不知李团练使交代了些什么,护卫的一行人明显对穆谦态度恭敬了不少,整个下午,但凡穆谦有什么吩咐,都是毕恭毕敬地照办。穆谦也是个省事的主儿,不喜欢有意折腾人,整个路程再未出什么幺蛾子。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抵达了平陵城,已击退一波胡旗人的攻击,肖珏有暇,亲自于城门处迎接监军大驾。
“公子,公子,醒醒,咱们到了……”黎梨知道黎至清不喜欢肢体接触,只坐在塌边,轻声唤了几句。
黎至清紧密双目,口中轻哼一声,没有睁眼。
穆谦脸上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幸灾乐祸感:“至清!快起,肖沉戟在前头等着呢,再不起肖沉戟要看笑话了!”
黎至清依旧不理,翻个身朝向车内。
穆谦一见黎至清睡着了竟然如此赖皮,本不欲再理他,让他睡过去,然后等肖沉戟亲自来喊他时,好看他出糗。可转念一想,这厮脸皮那样薄,万一真恼了,再像上次那样气红了眼眶,穆谦可不知道怎么哄,只得上前再去唤他。
“至清,别睡了,快起!”穆谦可不似黎梨这般,知道黎至清的忌讳,直接上手去扒拉人,谁知隔着衣物,就能感觉到不正常的温热。
穆谦一惊,立马把手放在黎至清额头上,触手的高温让他立马缩手。等把人身子扮正,才发现黎至清已然满面潮红,显然这是在发高热!
穆谦赶紧跟黎梨一起,拿大氅把人裹严实了,待马车一停,立马把人抱了下去,也顾不上与肖珏寒暄,只长话短说地告知黎至清又病了,肖珏也不含糊,登时派人传了军医过来。
待安顿好后,肖珏在军帐内对着黎梨事无巨细的盘问起来,丝毫不掩饰对黎至清的关心,看得穆谦心里十分不快!
但穆谦又说不出来什么,一来他不知自己心中无名之火来自何处,觉得莫名烦躁;二来黎至清是以肖珏幕僚的身份来到北境的,肖珏关心他应当应分。
穆谦看了看躺在床上病得毫无生气的黎至清,又见肖珏在侧,关照的无微不至,心头恼火,拂袖离去,出大帐前,还阴阳怪气丢下一句:
“都指挥使这时候知道关心人了,真要有心,就不该让这病歪歪的书生跑到这北境来。”
肖珏顿觉莫名其妙,虽然知道晋王没有睿王世子进退有度,但自家小弟肖玥曾多次说晋王没架子好相与,这没来由的火气到底哪来的?
肖珏能年纪轻轻被京畿委以重任,除了出身不凡,身手绝佳,为人处世也有着几分心机手段,稍作思考,猜测可能是边防军冒犯了穆谦。唤了李团练使问了几句,又发现同样派去接应穆谦的赵团练使没到,就猜了个大概。
丑时三刻,赵团练使带着七八个弟兄星夜策马,终于赶到了平陵城驿站,与李团练使汇合。
翌日,肖珏带着众人启程,赶往中军大帐,三军阵前,李赵两位团练使自请失职之罪,护卫晋王不利,致使晋王遭了山匪之祸。
肖珏明白其中关窍,当年他初入北境大营,也被这群兵痞子折腾过,见穆谦面色如常,并没有揪着不放,才不轻不重地处置道:
“李赵两位团练使,办事不利,每人罚俸半年,军棍八十,其余随行士兵,罚俸三月,军棍五十。念在大战在即,军中正值用人之际,军棍暂且记下,若再敢玩忽懈怠,两罪并罚,决不轻饶!”
以李赵两位团练使为首,跪了一地的军士赶忙点头称是。
肖珏发落完,转向穆谦,客气问道:
“晋王殿下以为如何?”
穆谦心中不屑,你都发落完了,再来问本王的意思,摆明着就是客套话嘛?本王能有什么意见,还能当面打你的脸不成?
更何况,这样的结果,若非穆谦默许,作弄他的李赵两位团练使不死也得脱层皮。穆谦也不托大,客气道:“一切全凭都指挥使发落,不过——”
穆谦故意拉长了话音,然后存心打量了一圈周围将领的脸色,包括肖珏在内,众人脸色微变,都屏住呼吸等着穆谦的话。穆谦眼神一冷,轻喝一声:
“寒英!”
寒英等几个晋王府亲卫,闻言一凛,立马跪倒在地。寒英从前未近前伺候,只知道穆谦御下极为宽松,无功也有丰厚赏赐,有过也不曾有重罚,日子久了难免对那晋王有几分轻视之心。但那日他亲眼见道穆谦与李团练使打机锋,见过他恩威并施的模样,知道自家主子跟传闻中并不相同,低着头战战兢兢等着发落。
“肖都指挥使罚了边防军的兄弟,本王也不好护短,这次一视同仁,每人罚俸三个月,五十军棍,现在去领吧!”
寒英闻言一惊,怕有伤在身不能恪尽职守,万一穆谦再伤了,他担待不起,赶忙抬头道:
“殿下赎罪,寒英自知有罪,不敢讨饶逃避责罚,只不过如今身在边塞,胡旗人近在咫尺,山匪虎视眈眈,平陵城危机四伏,若咱们几个都伤了,谁来护卫殿下。寒英只求,军棍宽限些时日,待来日回了京畿,寒英愿领双倍。”
穆谦见他言辞恳切,知道他的确对自己的安危上了心,刚想开口赦免,突然想起之前黎至清曾借着棋局对他提点,上位者朝令夕改,自食其言,往往于威信有损,故而冷着脸没吭声。
肖珏知道穆谦需要个台阶下,适时求情道:“这位亲卫说得不无道理,这次殿下遇袭,说到底还是边防军护卫不利,殿下的亲卫久居京畿,一时不查,虽有过失,也不至于罚得这般重,不妨殿下卖末将一个薄面,现将这惩罚记下。”
穆谦点了点头,冲着寒英冷道:“就看在肖都指挥使的面子上,每人今日先领二十军棍,余下的暂且记下,尔等务必尽心当差,否则决不轻饶。”
二十军棍已是极大的便宜,寒英等一众亲卫连连称是,叩头谢恩,纷纷退下去领罚。
穆谦与肖珏互相见礼后自去了他的大帐休息。穆谦本无意在边防军中造成影响,但他府中亲卫,这个威必须立!
待寒英等人领完军棍,一瘸一拐地向着穆谦的营帐走的路上,遇到了几位团练使,其中有李赵二人,寒英与二人点头见礼后,便片刻不敢懈怠的去穆谦营帐外值守。
赵团练使见状不禁道:“这晋王御下真够严的,军棍打完都不给个休息的时间。”
“行了老赵,不过昨天输给了那个毛头小子,没必要事事都吹捧他吧?”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团练使一把搂上了赵团练使的膀子拍了拍,“兄弟,皮实点,别被那小子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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