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刻意刁难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打进了这太和殿,谢祈安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奉承声一片,往昔大军压境也没见人心如这般齐过。

“圣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赐座。”承德帝说:“太子既染了风寒,不必站着。”

谢祈安坦然笑纳,有凳子不坐傻子。

“没想到圣上还是个慈父。”沈长策跪在谢祈安身后说着风凉话。

谢祈安冷笑,“虚伪。”

父不慈,子不孝,母子异心,真是出精彩的好戏。

“你说什么?”沈长策问。

“没什么。”

承德帝开口道:“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应道:“谢圣上。”

“众爱卿今日有何要事相奏?”没等承德帝开口,珠帘后的中年女子率先问道。

宋崇羽上前:“回太后娘娘的话,吾儿长策已归,承蒙圣上厚爱,如今于东宫任职,这兵权交由他总归是不合规矩……”

承德帝开口安抚道:“国公多虑了,长策是个本分的孩子,入京前便已交还虎符。”

“依哀家之见,姜校尉驻守京都数年,不如暂将虎符交由他保管?”宋太后笑着看向承德帝,逼他表态,“圣上意下如何?”

承德帝笑意发僵,应道:“太后所言有理,就这么做吧。”

姜闫一愣,躬身出列,“臣遵旨。”

兵权就这样落到了姜家手里,面上看来皇上太后谁也没捞着好。偏偏姜家的当家主母是汝南梅氏女,与太后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姜闫在朝中虽不站队揽权,可说到底这兵权还是落到了外戚一党手中。

“行了,没事都散了吧!”

承德帝一大早吃了个哑巴亏,无心再议它事,一众人草草散了。

下了朝,外头雾蒙蒙的,竟下起了小雨。

雨水混着泥土的涩味,闻得人头疼,人心也跟着乱糟糟的。谢祈安讨厌这种潮湿感,没来由的。

雨势渐大,谢祈安在门口盼了老半天,连文容的影子都没瞧见,她不免生疑。

文容做事向来周全,她进去时人还在外边儿候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哟!殿下还没走呢?”沈长策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她身边,十分神气,“没带伞?”,见她不吭声又问:“你那小跟班儿哪儿去了?怎么没瞧见他?”

谢祈安懒得跟他掰扯,沉声问:“他在哪儿?”自己带出来的兵卒都护不住,也不知他成天在乐呵个什么劲。

“我怎么知道。”沈长策不解,“刚从里边儿出来,瞧您孤零零的杵这儿,好心想送殿下一程,你怀疑我?”

谢祈安蹙眉,若不是沈长策,那会是谁?他们昨日刚入宫,今日便有人上赶着给她下马威。

“你不可疑?”谢祈安没好气地反问他。

没等沈长策出声,不远处两太监撑伞走来,一老一小。

那老的率先开口,“咱家见过太子殿下,沈将军,殿下,太后娘娘邀您寿康宫一叙。”

谢祈安觑了他一眼,“孤若不去呢?”

那老太监一个劲儿赔笑脸,“咱家就是个传话的,还请殿下别为难小的们。殿下想找的人,已在那儿候着了。”

原来是那老妖婆。

“带路!”谢祈安掸了掸袖口被溅上的雨水,随二人往寿康宫去了。

沈长策唤来枭二,将腰牌抛给他,“你去趟西暖阁请陛下,就说太子殿下被唤去了寿康宫,动作要快!”说完沈长策便冒雨追着三人去了。

*

谢祈安刚进屋子便打了个寒颤,殿内院中的温差大得离谱。说来也怪,这寿康宫里倒比她的东宫还要暖和些,不过初秋的天气,太后竟如此怕冷。

“孙儿叩见皇祖母。”谢祈安行了个大礼,她也没仔细学过,反正跪来跪去总没错。就是苦了她的膝盖,要给这老妖婆行大礼。

“太子请起。”

里头的宫女应声拉开珠帘,谢祈安这才看清了座上人的样貌。

岁月在那张模样姣好的脸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主人却有意上了老气横秋的妆,面红齿白,发间珠翠作点,叫人看了说不上哪里怪异。

“谢皇祖母。”谢祈安对着那张脸唤她祖母,听起来更怪了。

她刚起身便听梅氏开口,“别拘着,坐哀家身边儿来!”

殿中的暖炉烘得人脸发烫,室内明黄的陈设晃得人发昏,不知名的甜香飘得到处都是。谢祈安坐这儿,浑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唯有矮塌上的坐垫松软舒适,还凑合。

梅氏笑着牵过她的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一晃十来年,我们阿和都长这么大了,倒和你母亲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祈安笑了笑,“血浓于水,自然。”

“只是你母亲是个苦命的,诞下你没多久……”梅氏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都怪哀家,没事提这些个糟心事作甚!”

谢祈安面色如水,也未出声安抚,乖顺地坐在矮塌上看着她演。

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一出生,宋漫桐非说她是个男胎,宫里谁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给皇子公主下毒?又为何拼命要将她送出宫?宫外叶蓁也将她当作男儿养大,桩桩件件,哪一条都说不通。

未查清缘由前,她只管装傻充愣就是。

许是独角戏唱不下去了,梅氏又转了话口,“案上这些桃花酥都是小厨房刚做的,新鲜着呢,阿和尝尝?”

谢祈安故意咳了两声,“谢皇祖母,只是孙儿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平日里喝的药种繁多,药性易相冲。侍医们千叮咛万嘱咐,这些稀碎糕点碰不得,今日恐怕没这口福了。”

自谢祈安进来,这案上的茶水糕点老妖婆一口没进过,说得好听叫桃花酥,保不齐,下肚就变送命酥了。

“无碍。”梅氏笑笑,欲再说些什么,谢祈安打断她,“皇祖母,孤殿里那小子可是和您撩闲忘了时辰?回去我定好好训他!”

谢祈安话里话外点的很委婉,梅氏再不松口,她也坐不住了。

“瞧瞧,哀家这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梅氏故作一副懊恼样,朝外头喊道:“去请文公子来。”

文容被人领着从偏殿进来,谢祈安几次想同他对视都落了个空,他老人家就知道低着个头欣赏地板。

“哀家见这小子第一面便觉着合眼缘,适才聊了半天,十分合得来,不知孙儿可否割爱……”梅氏话还没说完,谢祈安语气冷硬,一口回绝道:“东宫里皇祖母要谁都可以,文容不行。”

“文容。”谢祈安唤他。

文容没搭理她,仍旧弓着身子,垂着脑袋。

“文容!”谢祈安有些恼,文容从来不会这样。她赶忙下榻,扶着文容的肘臂,垂首唤他,“阿容!阿容!”文容依旧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来。

谢祈安蹲下身子,瞥见文容煞白的脸,心下一颤。

她扭头质问:“皇祖母,这是何意?”

梅氏见了一惊,“哀家只是差人领文公子去偏殿休息,端端的,怎么弄成了这样?”

谢祈安扶着文容就要往外走,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眼下她没那个闲心继续唱完这场隔代亲的烂戏。

“还不快搭把手!”梅氏训斥道。

一旁的宫女太监忙抢着上前搀文容,谢祈安将人搂入怀中,“滚!”躲开那些个狗腿子,扶着人往外去。

没走两步就听到外面的通传太监掐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这是怎么了?”承德帝问。

谢祈安觑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搂着人沉步往外走。

“太后,这又是闹哪出?”承德帝不解。

“哀家不过是和文公子投缘,请他主仆二人来坐坐,谁曾想会出此事。”梅氏捂着心口,眼尾猩红,“哀家这皇孙也是个心眼儿小的,不过向他讨个奴才,一个劲儿推三阻四。”

“好了。”承德帝出声制止,“他俩打小一块儿长大,太后叫她如何割舍?太子既喜欢便由她去,况且那边文容照顾惯了,换别人朕也不放心,太后也不好跟个孩子抢东西。”

*

沈长策跟到寿康宫门口便被那群杂碎拦了下来,说是什么外男无诏不得入内。雨势愈发大了,他撑着伞杵门口,活活淋成落汤鸡。

刚把皇上盼来,就见谢祈安搂着个人冒雨出来。她的斗篷罩在怀中人的身上,沈长策看不清脸,旁边也没个宫人跟着,这又是唱哪出?

沈长策来不及思索,一路小跑过去接应二人,伞面朝他们倾斜,“这是怎么了?”

“帮忙,救人!”谢祈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适才看清来人。

打第一次见沈长策,她便不想同此人打交道。

风大雨急,救人要紧,她管不了那么多,是个人搭把手就行。

沈长策二话不说,直接把伞塞进谢祈安手里,“拿好,当心受风。”说着接过人仔细裹好,打横抱起文容,便急匆匆往东宫去了。

谢祈安一愣,她有些意外,再回神两人已走出了老远。沈长策此前在她面前不是恶语相向,就是冷嘲热讽,何时有过好脸色,此番转性了?许是怕被扣俸禄也说不准。

待谢祈安紧赶慢赶至东宫时,承德帝已经遣太医来看过了,只说是过度劳累,体力不支,这才昏了过去,不碍事。

众人散去,殿内静得人发慌。

谢祈安心底也有些发怵,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文容会离开自己,自她有记忆起,文容便在了。他像兄长一样,陪她、教她、护她。

对谢祈安来说,如今文容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只有他了。

“殿下不信?”沈长策瞧她神色不对,试探道。

谢祈安不搭腔,沉声道:“帮我找个人。”

“短短半个时辰,殿下可欠我两份人情了。”沈长策吊儿郎当地调侃道:“我又为何要帮你?”

“圣上既允诺了,将军便是孤的人。”许是刚淋了雨,谢祈安面白如纸,字字句句却掷地有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为人臣子的本分,不想当这个差,将军也可以选择不来。”

沈长策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什么人?”

“人在潇湘阁,名唤青黛,是个姑娘。”谢祈安笑了笑,“携此令牌,无人敢拦你,辛苦将军了。”

沈长策接了令牌,抬步直奔宫外而去。

青黛是个孤儿,幼时被扔在金陵的巷口,叶蓁瞧着可怜收留了她,并抚养长大。待到大一些了,就跟着叶蓁莳花弄草,学习医术药理。她是个肯学的,又极有天赋,这些年医术倒更胜从前,便是叶蓁也不及她了。

潇湘阁里的姑娘们,从不在人前露面,往日她们都跟着叶蓁做事,不归她管。如今阁内一应事物都交给含烟打理,沈确不提谢祈安都快忘了阁内还有这么个可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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