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人下山不久便下起大雨,天是压抑的白,雨水瓢泼而下,伴着滚滚雷声,雾气从脚下弥漫,渐渐升高,模糊了远山。

斜风卷着雨打湿了路上行人的全身,打着的伞也成了无用的摆设,行人神色匆匆的往家赶去,三人也去了客栈订了三间房。

大家都泡了个热水澡并换了身干净衣服,便都聚在江洵的房间商讨柒渊的踪迹。

肖飏拿出师门给的探灵图摆在桌前,指向离他们所在地隔了半个地图的彩云镇,彩云镇的图标上悬浮着半透明的鹿,这便是柒渊了,他皱眉道:“这是柒渊前日的踪迹,由探灵图,我们能发现柒渊是从葛家村一路向南到了彩云镇,所以我们应尽快去彩云镇找。”

沈穆清淡淡的说道:“柒渊会察觉到的,我们赶去,柒渊定已不在,不如……”她略一思索,接着道:“我们先去封印地葛家村,再想法子让它来找我们。”

正眯着眼睛听窗外雨声的江洵微微勾了勾唇,睁开眼颇为赞许的看了沈穆清一眼。

肖飏沉思:“书上说,柒渊与漠族人为友,不如我们找个漠族人,把它引过来!”说到最后,他的眼睛一亮。

“不可。”

肖飏困惑的看向江洵,江洵严肃的看向他们,沉默半响,最后说道:“不可牵扯无关之人。”

他听师兄说过,牧之远成为崇明宗弟子后不久,漠河的冰川融化,淹没了漠族全族,只有牧之远幸免于难,师兄不让同牧之远说,他也就没有提过。

肖飏道:“那只剩一种法子了,放灵血。”

柒渊是神魔,已经释放神力许久,为祸人间,但它若没有灵血的补充,神力会枯竭,于是在人间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之后会魔性增加,到时候人间便不只是高温与寒冷,而是会导致频频地震,火山喷发,山洪暴发等人间炼狱了,不论是谁,都无法去封印了。

而这,就宗门百家最担心的了。

窗外的雨势渐小,天还是一样的阴沉沉,压抑的叫人喘不上气。

肖飏站起身来,他的高马尾一甩,拍桌决定道:“那我们等雨停了,就去葛家村。”

两人都点了点头,默认了。

沈穆清站起身来微微欠身,轻轻柔柔道:“那我先回去了,肖飏与师叔也早些歇息罢。”

肖飏看看沈穆清又扭头看看江洵,挂起一副笑容道:“那,我也走了。”江洵笑着点点头,肖飏一溜烟就跑了。

屋内顿时空荡荡,江洵这才有些发愁,万一哪一日阿远知道漠族尽亡一事可怎么办啊。

忽然间,一直黄鹂鸟啾啾的在窗外盘旋,江洵一眼认出,他将窗推开,黄鹂迅速飞了进来,又在屋内绕了几圈后落在江洵素白的手上。

黄鹂开了口,却传出牧之远的声音:“小师叔,今日我已练完功,”他急切的补充道:“还有字,那个,我想下山。”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江洵忍俊不禁,用食指点了一下小黄鹂的喙,笑道:“等小师叔回来,就带阿远下山玩,好不好?”

黄鹂扑棱着翅膀,穿过细微寒凉的雨滴,飞回到五虞山上,五虞山上空蓝的亮眼的,连云都没有飘半缕。

牧之远正穿着黑衣在练剑,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眼睛很尖,看到了一点黄鹂的黄色微影,便轻轻放下剑,跑着去迎接。

鹂鸟飞到他的手心,抖了抖羽毛,将雨滴抖落下去,牧之远有些诧异,他不知那里在下着雨,于是他细心的将黄鹂鸟笼在手心,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温暖它。

黄鹂啾啾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为他传话:“等小师叔回来,就带阿远下山玩,好不好?”

江洵的声音清冷如泉,可是却藏尽无限温柔。

牧之远愣住了,心里有别样的情绪划过,莫名异常,他猜不出来什么感觉,像是羽毛轻轻的拂过他的心。

他也搞不清楚,于是他说道:“再传一下小师叔的话,好吗?”

于是那个声音又响起来:“等小师叔回来,就带阿远下山玩,好不好?”

对,就是这种感觉,但是还是搞不懂。

“……”

“再来一遍。”

“等小师叔回来……好不好?”

“……再来。”

……

“再来。”

……

第二日清晨的天空被昨夜的狂风骤雨洗涤的清澈明朗,吹着微微凉风,肖飏舒爽的伸着腰,目光明亮,兴奋的说道:“出发吧,咱们去葛家村。”

托肖大公子的福,他们坐着的铺有柔软绒毯的马车上放着冰鉴,里面放着的葡萄也确实酸甜可口。

“来吃葡萄,吃葡萄。”肖飏热情的抓了一把葡萄塞进沈穆清和江洵手中。

江洵左手握着葡萄,右手轻轻捻起一颗抛进了嘴里,他甚至还点评道:“不错。”

唯有沈穆清没有动作,她捧着葡萄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肖飏,这不合理吧。我们是去封印柒渊的,不是去踏青的。”

经过这几日相处,肖飏索性把他那日午后的耻辱抛在脑后,也不再看见沈穆清就羞愤不已了。

他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沈穆清谆谆教诲:“哎呀,不是我说你,沈姐姐,掌门宗主们只重视结果,怎么过去抓柒渊,他们管得着吗?”

他连说好几个哎呀,急得一口塞了三个。

他含糊不清到:“江师叔……不……也吃着么。”

沈穆清摇了摇头,也捻起一颗送入口中。

马车行了几日,黄鹂鸟就来了几次。

牧之远每日无外乎是表达自己想下山,而江洵总是很耐心的告诉他现在不可以,还会同他分享在路途里的所见所闻。

一开始,肖飏见到会传话的黄鹂鸟,还新奇不已的逗它玩,自从知道这是江洵用灵力把一根柳条变成的时候,便日日缠着江洵教它。

被缠的没办法,江洵就为他示范了一次,肖飏很聪明,看了一次后稍微点拨一下就把方法学会了个大概。

但是先变出好看的黄鹂鸟的是沈穆清,肖飏变出的鸟不是太小,就是肥的飞不动。可他仍是不服,只要无事就用花花草草瞎琢磨,还琢磨出其他种类,导致一路上各种各样的鸟儿虫儿传着肖飏的音叽叽喳喳叫个不听。

“沈穆清,看我看我!”

“江师叔,我在这儿”

沈穆清嫌烦了,就面无表情的把这些叽叽喳喳的东西变回原样,各种残花碎草就会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有的打着旋儿飞进马车里,又落在肖飏的头上。

肖飏气极,偷偷的骂沈穆清无情冷血,可是他忘了消音,又被那些鸟儿虫儿传了过去。

于是整个马车都响遍了肖飏的话:“沈穆清,你冷血无情!”

这时,沈穆清会温温柔柔冲他点点头,转眼间,又有两个鸟儿和一个蝴蝶被她打回原形。

肖飏瞪着沈穆清欲哭无泪,像极了被恶婆婆欺负了的小媳妇。

江洵被吵的哭笑不得,看见手中捧着的来给牧之远传音的黄鹂不由觉得可爱极了。

“小师叔,对不起。”

江洵听到了一皱眉,这是要做什么?现在他的黄鹂可一点也不可爱了。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他感应到远处五虞山的结界有感应——阿远下山了。

他思虑了一会儿,想着既然已经下山了,不如就让他趁这个机会好好历练。

他将身上的玉佩摘下来,施了护身咒,让黄鹂衔着给了牧之远。

五虞山附近的酒肆就一家,店内就三三两两喝酒的人。

“公子,吃点什么?”店小二用肩上的毛巾摸了一把汗,笑嘻嘻的看向刚进店的少年。

他的红衣似火,半束起的黑发如浓墨涂染,暗红色的发带藏在发间若隐若现,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看着到不像这里的人。虽看起来年纪不太大,脸上稚气未脱,却没有如他这般年纪少年的热情张扬。

“一个空碗就好。”牧之远开口道。

“啊?哦……哦好,您稍等。”即便是困惑至极,店小二还是手脚麻利的取来一个碗。

牧之远接住空碗正要付钱,抬眼瞥见一个桌子上摆着一排葫芦,他颇有些好奇的用手指了一下葫芦,看向小二。

店小二忙端上来一壶,忙不迭介绍道:“公子,这是我们店独家制作的酒,一点也不烈,入口清甜,余味无穷啊!因为咱们这附近啊,杏花开的好,所以我们掌柜的叫它是杏花酒!”他一定是很满意这个酒,说到最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那便取一壶,结账。”

“好嘞!”

牧之远走到无人的深巷里,蹲在墙边,把空碗放到了地上,从怀里取出匕首在左手手腕上狠狠一划,他吃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竟生生咬破了。血汩汩流进了碗里,放了大半碗血才取出早早备好的白色布条,生疏的包扎好。

放了这么多血,使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坐在地上静静的深呼吸,他本身就是对痛觉很敏感的人,可是他不得不做。

其一他不知道柒渊在哪里,若是他自己千里迢迢跋涉回漠河,费时费力。

其二旁人人只以为柒渊与漠族人为友,可能会靠近漠族人,却不知柒渊是闻着漠族人的血或者是修行高的人的灵血而来的。

最后一点除了漠族人以外的人都不知,那也是牧之远必须要找到柒渊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复杂忐忑,他闭住眼睛苦笑,忽然间右手碰到一个东西,他睁眼一看,是刚刚买的杏花酒。他想了想,右手拇指拨开塞子,抓起葫芦仰头倒了下去。

牧之远之前从未饮过酒,也不知自己的酒量实在是浅,不到半瓶,他已经晕乎乎了。

他喝的潦草,店小二引以为傲的杏花酒被他喝的无滋无味。有些酒顺着下巴滑落,他抬起左手就要擦掉,可是手腕上的刺痛刺激了他。

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他竟笑出了声。

真是奇怪,这里明明这么黑,他却还是看见了一个人的轮廓,牧之远探出手去,却摸不到。

明明是夏夜,凉风却吹的他刺骨,醉眼迷蒙间,他喃喃自语道:“我想你了,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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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远
连载中不识海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