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渊在那儿。”牧之远略一思索,笃定道。
哑婆婆也不摇头,也不点头,怔怔的看着他,又对着他比划,与刚见面时的一模一样。
到底什么意思呢?值得哑婆婆不停地重复。
牧之远暗暗记下她的动作。
他抬手去扶她,哑婆婆立刻慌张不已,又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她的手像干枯的藤蔓,绞得牧之远手腕剧痛。
“不走了,我不走。”他安抚道。
哑婆婆犹豫再三,终于把手放松,可依旧是攀依着牧之远,还是怕他走掉。
牧之远的确没有走。他搀扶着哑婆婆进了屋。
哑婆婆仍旧不肯喝牧之远的血,只是让他简单包扎了。见她如此坚持,牧之远也不再勉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既不愿,那便不强求。
只是心中仍是惶惶不安,怕柒渊会出什么事情,便偷偷让黄鹂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黄鹂拍拍翅膀瞬间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牧之远在屋内如坐针毡,时不时向窗外瞟去,期盼从窗外无边雪色中瞥见一抹靓丽的黄。哑婆婆静静躺在床上,手仍旧拉扯着牧之远的手腕不肯松。牧之远有些无奈,面对哑婆婆狐疑的眼神,还是不得不敛起神色,频频对她微笑来使她安心。
终于寂静中传来鸟鸣声。
牧之远不动声色地向外看去,只见黄鹂飞得凌乱,翅膀扑棱地快冒出火星子,鸣叫声慌慌张张,不成往日的婉转曲调。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转瞬即逝。
“婆婆,对不住了。”
他单手默默施法,哀痛与恍惚在哑婆婆眼中闪现,接着她的手一松,闭眼沉沉睡去。
他现在的灵力低微,这个法术估计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牧之远扯出被子为她盖上,再三思量下,还是把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割开,让血流进哑婆婆的嘴里。
在被子遮盖下的伤口瞬间消失,恢复如初,哑婆婆的面色不再苍白,变得有一丝红润。
做完这些,他不由在心中痛骂自己:
真是多管闲事。
牧之远仔细关好门,向外跑去。
黄鹂引领着他往葛家村深处去,许多树木倒下,大地也有无数裂缝。渐渐他看见了封印柒渊的圆形石碑,那里都是厚厚的雪,石碑都被掩埋了一少半。周围的有几颗没有倒下的松柏枝条都覆盖着雪,看着快要把松柏压倒,可那些树就是笔直的站着,颇有几分傲骨。
石碑旁有几人正在打斗。
牧之远一眼看出是小师叔他们,只是想着,他们果然在这里。
衣袂飘飘,利剑出鞘,风雪随剑气变化呼啸,几股灵力涌动,波及的气浪从中央向外拍打,震下四周松柏上的雪,雪簌簌砸了一地,也淋了牧之远一身。
他并未太在意,随手拍打了两下,身上的雪轻轻落下,还是在衣裳留下刺骨寒凉。
恍然间看见了柒渊受惊逃窜的毫无章法,他捏紧了拳头,迸发出所有灵力,飞身向那处赶去。
雪花翻飞迷乱了视线,江洵迅速用两指在眼前一抹,顿时恢复清明。
说来也真是蹊跷,他们三人打算重回封印地等待柒渊,可刚来就看见柒渊突然从西处一角狂奔而来,它头侧的鹿角被砍,金色的血涌出,顺着头顶分成几股如疾速流下,覆盖了它原本的冰蓝色,血随着它的奔跑一路飞洒,瞬时那些树木干枯,百草萎蔫,覆盖的冰雪变成一缕白烟不见了。
柒渊仰头凄厉鸣叫,方圆百里的生物都随之共鸣,悲壮而哀伤,此起彼伏,大地似乎颤动。
“遭了!”
万物枯,百兽悲。
触目惊心,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江洵点脚飞身而起,大喝道:“我去阻止它,你们二人去施定身咒。”
“好。”二人齐答。
肖飏和沈穆清对视一眼,彼此点头,分别朝着东西两侧奔去。
江洵飞身到柒渊上方,柒渊脚踏地面,顿时大地震颤,狠狠摇动。
破冰出鞘,分身无数,江洵屏息凝神,手指飞速结印,猛的催动灵力向下,数把破冰铮然有声如雨坠下,深深插进地里,把柒渊圈在一个小圈子中。
柒渊横冲直撞,企图用破损的鹿角撞出一条路。
鹿角破损处又被撞出新的缺口,汩汩鲜血横流,破冰剑似乎快支撑不住,嗡嗡震动。
江洵抬手,重新加固,瞬时灵力的光芒如天光乍破,破冰剑围住的法阵骤时变强,将正在撞击的柒渊反弹,向后退了几步,而它仅剩的部分鹿角瞬时化为齑粉,随风扬去,柒渊悲恸长鸣。
肖飏和沈穆清二人从东西两侧飞身而来,两道定身咒落下,柒渊彻底动弹不得了。
众人还未庆幸,柒渊却在静止中破碎。白色裂纹从头部延展,像树生长的万千枝桠,忽地灵光穿透那些裂缝,柒渊的身体被分割,冰花片片飞溅,在这苍凉的大地上绽放了绮丽又绝望的花。
天下人都曾以为永远也不会死亡的神魔,如今在这片土地上像一片无人在意的雪花,静静融进地里,没有一丝声响。
出此变故,江洵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无意间扭过头去。
撞入不远处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眼神中的凉意穿透心脏,一抹紧张绕上心头,逼得他喘不上来气。
牧之远站在一颗还未倒下的树下,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
江洵听不见,却知道他说的是:
“你答应好我的。”
不是这样的,他想为那个人解释,可他也解释不清,最终还是化为一句极轻的:“阿远。”
牧之远狂奔到此,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柒渊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柒渊没了,漠族消失的线索断了。
而且,他明明答应好我的,不杀……柒渊。
忽然,天地间变了颜色,半是茫茫的白,半是浓浓的黑。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上。
大地上的千百年来封尘的冰与雪如烟缓缓升起飘往空中,慢慢露出裸露的褐色大地,看起来光秃秃。而另一边被冰封存的漠族也得以重见天日,无数漠族的房屋不再只是冰下的遥不可及。
在这片土地上人和物上的咒法都被解除,恢复原本的模样。
江洵穿过白雾,见牧之远捂住脑袋,身体不由自主地轻微摇晃,瞳孔骤缩,飞身赶去。
牧之远也不知道怎么了,日月同辉之时,不禁头痛欲裂,像有无数蚁虫啃咬,痛的根本站不稳。
恍惚间,他看见了小师叔越来越近,最后伸出手来,他心中有气,狠狠将他的手拍开,可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像小猫挠痒痒似的。
他已经站不稳,眼前发黑了。
“阿远,对不起。”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骗子……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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