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是一个人坚定追求的东西,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垃圾。
檀许呢喃着这个暧昧不清的词语,在尘世中历练了一百多年才明白当初那个人话中的深意。
正如移交权柄前,前任放纵之神问他,“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人?”
他坚定地说:“我会尽全力阻挡权柄的副作用。”
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在斐克顿的见证下悄无声息地重复着命运,甚至或直接或间接残害了无数人。
他名为接班人实则棋子的乌|尔利尔比他聪明得多,或许早已看清真相,但也和当初的他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相信自己能改变放纵权柄。
但这是不对的。
这由真正的神明赐下的无尽甘泉,并非人力能够填埋,想要解决它,唯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他径直回到住处,斐克顿手臂上挂着一件全新的黑色宽松长袖带着热毛巾,站在门口迎接他归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热咖啡的香气盈满客厅,水果换了一批,花瓶里插着小支茉莉和粉百合,地毯皮毛上还残留着晚香玉的味道。在熟悉宁静的环境中,他躺在长沙发上,短暂地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思考。斐克顿贴心地给他盖上绒毯,然后回到书桌前处理公务。
斐克顿总是将主从关系分得很清,从不逾矩不妄言,听话到像个假人,只在檀许开玩笑说要将权柄转让给他时严正拒绝,理由是会发生比现在糟糕千百倍的事。
斐克顿是龙蛇,据说是他们这一族历史悠久,曾有祖先和龙结为伴侣,生下了血脉独特的孩子,而继承血脉的表象特征就是红宝石色的红发和湛蓝的眼睛。龙蛇生命比蛇长得多,和龙族一样繁衍艰难,如今眷族里的龙蛇只有两个,一个是斐克顿,另一个是三百年前诞生的返祖血脉,是个很活泼的小女孩。
无人打扰,檀许昏昏欲睡。
地毯下,偷窃时间的阵法兢兢业业地工作,白日当空时,乌|尔利尔敲门而入,轻声告诉斐克顿战争之神送来信件,邀请檀许下月初前往卡利斯宫议事。
“她倒是消息灵通。”檀许调侃道,但也没拒绝。
他需要做点别的事来转换心情。
收回记忆后再面对如今的“赤潮百景之乡”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就像优秀的墙面漆画被幼儿涂上乱七八糟的口红,成为挂在墙上摘不下来的废纸。
但现在还不到拆掉重建的时候。
“赤潮百景之乡”已经同他的根基长在一处。灰暗、血腥、奢华构成信徒对他的所有印象,信仰崩塌意味着他将承受反噬。
-
启明星还挂在月亮的脚上,因游客激增而繁忙的赫莱蒙思城即将迎来新的轰动。
在第一阶段没能入场的人早半个月就回来了,在酒馆饭店里捶胸顿足,和西弗琳面谈过的人或许会藏私,但拿到城堡入场券后见到西弗琳的人已经有足够的吹嘘资本。
死去的,则成为追求力量路上的垫脚石,无人在意。
旅馆小屋里点亮一盏钨丝灯,风一吹,灯影在墙面晃来晃去。魏烺支使符显影去把窗户关到只剩一条缝。符显影照做了。
屋里清凉的伤药味儿顿时浓郁起来。
理论上现在赫莱蒙思城有不少治愈信徒,但魏烺伤势比较严重,整个躯干几乎有一半被阿赫拉撕开,深可见骨,等不到找人就会流血致死。情急之下,龙雨用自己的血和高阶术法给他修复了一部分,虽不能痊愈,但至少保住一命。
他把人抱到就近的旅馆放平后小心地割开魏烺碎裂的衣服,给伤口消毒上药,用绷带仔仔细细、严严实实地包扎了好几层,要不是魏烺按住他的手说快不能呼吸了,他还打算继续。
符显影检查过周围的安全后,凑过来嘀咕着问:“魏先生,你最后问了她什么问题?”
“我什么都没问啊。”魏烺对符显影耸肩,一脸无辜。
符显影挠头:“组长交代的事难道也……”
“不用担心,该写的报告我会好好写的。”魏烺笑眯眯看着他,“而且,我作弊了,被心之城赶出来很正常对吧?”
“还有,那个,你怎么做到的?投骰子的时候……”
龙雨拍拍符显影的肩,“有事晚上再说吧,现在先让他休息。”
倒不是他有意偏袒魏烺,只是这家伙在最后关头还被不甘心的阿赫拉迁怒偷袭,直到刚才还一副要死的样子,谁看了都不忍心质问他。
把符显影赶去隔壁休息后,魏烺让龙雨给他换上睡衣再走。
刚才为了检查伤口加方便上药、缠绷带,魏烺只穿着一条湿漉漉的长裤。现在人坐在开裂的木凳上,裤脚还在滴水。
说话一向喜欢看人眼睛的龙雨有一瞬间移开了目光,随后若无其事地转回来,问:“你能站起来吗?”
“不太能。”魏烺靠在配套的木桌上,面色惨白,笑容都透露着失血过多的虚弱,“你扶我坐在桌子上吧。”
龙雨将桌上的茶具放在邻座上,一只手穿过魏烺的腋下,支撑着他坐到木桌上,好歹把腿抻直了。
魏烺一手撑在木桌上,上半身微微后仰,单手解开裤腰的纽扣,拉下拉链,随后便不管不顾地把这只手也挪到身后。龙雨瞥了他一眼,靠拢过去,鼻尖和魏烺半干的黑发相距不过十几厘米,能嗅到残留的海水腥味。他温热的手指扯住裤腰两侧,顺着魏烺的腰线下滑,越过胯骨时指尖在骨头突出的冰凉皮肤上蹭了一下,再滑到腿上。
两人都没那个意思,但魏烺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撑在身后的双手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发红。
龙雨蹲下身,扯着裤脚将整条长裤抽出,抛到一边,问:“这条裤子你还要不要?”
“先放着吧,我还挺喜欢它的。”
比起这点细枝末节,魏烺有些狭促地玩笑道:“虽然难以启齿,但我毕竟弯不了腰,所以……这个、也拜托你了?”
他指的是身上仅存的一点衣物。
龙雨没有说话,垂眸不知该不该看向屋里最亮的色块儿。魏烺平时眼镜一戴看似文弱,四肢也不如其他人强壮,实则体态健美。
他不是没看过同性的裸|体,甚至在记忆里还有过异性的,两种都不在少数,对他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人类身体,他以看作品的眼光看待这些肉|体,少数的顶级身材值得欣赏,更多是普通的、因各种缺陷而不好看的身体,会引起他的好奇心。
在这其中,魏烺的身体也算不得特殊,有得是比他更完美的身体。
但他就是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燥意。
对自己的变化不知所谓到以为这具身体出了问题的龙雨,直到魏烺轻咳一声,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龙雨担心这么暴露着会让他感冒,放弃思考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多重可能性,将这件贴身衣物也剥下来。
由于布料的弹性,这次龙雨的双手几乎是贴着他的腿往下走,也感受到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凉,分别抬起他的左右脚,抓着脚踝将贴身衣物褪下后,龙雨赶紧给他穿上偏厚的睡衣。新的贴身衣物则由他推到大腿后,魏烺自己调整位置。
旅馆向来没闲情提供除热水外的任何取暖设施,能取暖的地方只有楼下的灶房火堆,这时候大概率只有火星子。魏烺的体温还是太冷,往日天眷者不怕冷的天赋似乎对由内而外的冷不起作用,加上他伤口大行动不便,龙雨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干脆扶着他到床边后,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内侧,自己则躺在外侧。
虽说是间大房,旅馆的双人床还是不够两个高个子男人平躺,两个人胳膊紧贴着胳膊,龙雨的体温传递给魏烺,暖洋洋的。
没过多久,魏烺手指动了动。
龙雨侧过头问:“怎么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那张精心铸造的面孔很容易让人失神。魏烺停了下才回答:“右边也冷。”
被子是捂好的,龙雨确认过。既然魏烺还冷,他便侧身对着魏烺,一只手从他脖子下面穿过,搭在右肩上。手心的温度比紧贴的胳膊更热,在自身的冰冷加持下,魏烺怀疑要被龙雨烫出水泡了。
一条胳膊能有多长?两人现在的姿势比刚才更亲密。
龙雨几乎是贴在魏烺耳边,语气带着快要入睡的惫懒:“可以了吗?”
热气儿轻轻吹到魏烺耳道里,细小的绒毛随着区区几个字的震动痒得发疯。就是他不说话,呼吸带起的潮热也让魏烺的感官都集中到那一处。
魏烺右手悄悄在床单上抓了一把,咬紧牙齿点头。
虽然手段和龙雨想象的不一致,但他确实暖和起来了。
室内的灯早已关上,龙雨没察觉他的异样,阖眼沉沉睡去。
再醒时已经是午后两点,一天中太阳最好的时刻,没有了心之城的阻隔,强烈的光线无差别地照进每一间朝向南方的窗户,今天是个大晴天。
魏烺从出门时一直带着看不出一点重伤痕迹的、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要不是好歹和他认识了几年,符显影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变态的癖好。
状态好不意味着身体好,龙雨依旧充当人形拐杖,扶着魏烺走路。
魏烺就用这个姿势对符显影发号施令:“走,咱们回鸣狩城。别担心那些委托,比起那种东西,俞温肯定也更希望我们活着回去。”
其实比起委托符显影更担心的是魏烺的身体状况,不过看他气色明显恢复了不少,想来龙雨的急救手段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本着对成年人的信任,他也没有多嘴去问。
阿赫拉其实有点像那种生在反派阵营与全世界对立但不屈服于命运的人,要是换个作品可能能当主角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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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莫名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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