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不要惊讶,这些人看起来只是普通人,但如果你们愿意上前检查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在村庄里做过很多对愿望之神不敬的事,甚至试图吸引更多恶教徒前来此地。”
龙雨顺着泰德的视线望去,领头者的刀尖没入小男孩的脖颈,年幼的、柔软的脊柱被劈成两半。原本还能忍受,现在他身体里也隐隐产生了呕吐感。但他甚至无法转移视线,那抹血色已经夺取了他的注意力。他仿佛看见另一只幼猫倒在雪地里。
“我们对这里进行过详细的调查,绝对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甚至编造的理由对来到村庄的人赶尽杀绝,但只有如此,才能杜绝新的恶教徒的诞生。”泰德向各位发表了一番保证,但是否相信全看个人。
但是,龙雨想到,泰德凭什么认为他们这样的新人能接受这场屠杀?还是说,他有把握让新人接受这样的暴行?
泰德的讲话还在继续:“诸位,我知道你们依旧于心不忍,但请不要因为他们的外表可怜他们。当恶教徒拿起笔画下咒阵的时候,成百上千的人都因此死去,那时他们可不会怜悯无辜的可怜人,他们就是如此享受操纵生命的快|感。”
真的是这样么?刚受到视觉冲击的龙雨心存怀疑。
他想,若不是记得石像下的裂缝,或许他真的会被这番言论诱惑。
前方的血腥味应该很浓,毕竟杀死了那么多人,尸体全部堆在石屋外,像刚从屠宰场运到集市上卖的猎物。不像猪,因为猪是家养的,为了从猪身上多炸些油,猪总是被喂得像撑起来的皮球,这些尸体相对过于干瘪,像没来得及囤够粮食却不得不在雪原生存的冬眠动物。
等差不多清理完现场、将俘虏和尸体带走后,泰德告诉他们可以到村庄里寻找线索了。
血依旧留在石墙上和地面上,泰德穿着半条小腿长的黑色皮靴,踩过冷却的血水时,脚上沾了不该有的黑泥。龙雨小心地跨过血迹,心里默念着秩序女神的神名。
秩序女神已死,天下皆知。前来小镇向贫民布施的治愈之神信徒说,为了纪念因拯救世人牺牲的秩序女神,其他教众可以在非重要场合颂念秩序女神之名。祂不会再给予回应,但祂的意志永存,是所有人的指路明灯。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信仰的神明外,也只有颂念秩序女神的神名不违背教义。
村庄多数是灰白的石墙,墙缝里,容易灌进风的地方,被塞进泥土,再被厚厚的雪一盖,按理说是非常隐蔽的。龙雨不知道愿望信徒是如何发现这个村庄。
泰德带他们参观的石屋内,家具多数是用木头和石头制作的,简陋且显眼。在并不宽敞、仅有约一米五平米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盘,以及一张巴掌大的老旧羊皮纸,羊皮纸上搁着一根不规则的小木棒——在寒冷的雪原,墨水会冻成硬块,并不适用。大部分人会购买炭笔,或者从烧黑的木炭中取出炭灰,需要使用时加入少量雪水搅匀。
羊皮纸上用炭画出一个小小的圆阵,中央刻画正三角、和意义不明、长短不一的许多弧形,最终组合成一只钝钝的长半椭圆形,图形中间呈锈红色。
龙雨凑近轻嗅,感觉是血。村庄没有畜牧,血很有可能是村民的。泰德走过来,问他发现了什么。
龙雨问:“主教大人,这里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新人的视线总是追随着泰德,见他在书桌前停下脚步,也围成一圈,企图从他的行为中预判出什么。
泰德捏着柔软的羊皮纸,举到眼前凑近细看,惊讶道:“愿望之神在上!这是经常在赫莱蒙思城出现的‘血腥猎手’教派的印记,这些内部的弧线代表吸盘,整个图案是一只章鱼触手。我们的调查小队居然没有发现这个,这或许是他们不久前才画出来,企图召唤残暴的‘血腥猎手’,杀死我们的同胞,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我们发现了踪迹。”
说到最后,泰德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愤怒,在他的影响下,新人也感受到同等的恐惧:“天哪,原来他们真的是不怀好意的恶教徒,剿灭他们果然是正确的。”
“是啊,谁能想到那样瘦弱的外表下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呢。”
“主教大人,您说的这个教派,它会来侵犯我们的领地吗?不然这张羊皮纸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主教大人……”
越来越多的问题涌向泰德,趁他脱不开身的时候,龙雨把眼中闪着异样光芒的马泽里拖到一边,再次小声提醒他:“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有什么问题,兄弟,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一个大教派想趁冬季尚未离去,雪原上的资源供给不足的机会攻打愿望教会,我认为这就是合理的解释。”
“想想那条裂缝。”龙雨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说话。
“兄弟,不需要质疑我的用意,”马泽里抓着他的头发,用一种凝重的语气低声回复,“我知道,我当然记得。我不是真的蠢货,我读的书比你多,如果此时不附和,那我们的结局和异教徒不会相差多少,你明白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顺从,活下去。”
马泽里说得没错,但实施起来很难不露出破绽,他拍拍龙雨的肩表示安慰,一道拔高的声音炸响:“你们在角落里偷偷摸摸讨论什么?”
这声音龙雨听了都知道是戈莱夫,他那双棕色的眼睛里藏着不怀好意的光:“该不会是看到这些异教徒的下场之后心里不安吧?”
马泽里翻了个白眼:“没有那种事!”
戈莱夫就是故意要同马泽里作对,龙雨知道让他们吵起来只会徒增麻烦,走到马泽里和戈莱夫中间,同戈莱夫说:“我们什么都没说,倒是你,总是针对你的同胞,难道从未想起过教会的信徒守则,要团结一致吗?泰德大人,您来评评理吧。”
“这,我哪有……”戈莱夫脸色一变,紧张得频频看向泰德。
泰德笑眯眯地从人群中站出来,伸出双手,让马泽里和戈莱夫各牵着他一只手。宽厚温热的手掌和他们的手掌紧贴,马泽里的表情从莫名其妙到怔然,对戈莱夫的敌意也悄然消退,当泰德说着“和好吧,孩子们”,并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的时候,龙雨竟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不满。
毫无疑问,从头至尾,泰德都是一位充满个人魅力的传教者,在他身边,即使是刺猬都能不自觉变得温和,收起扎人的尖刺。
晚餐时,所有人回到教会餐厅,例行祈祷。
原本以为这一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泰德却请所有人在晚餐后前往大圣堂。而消息灵通的新人,也从前辈们那里打探到了每次清理异教徒之后的必备环节——所有人都要向许愿池投下银币。
用杀死异教徒的血腥沾染银币,向愿望之神换取庇佑。
这是唯一准许信众在没有沐浴的情况下许愿的形式。
当龙雨握着银币,站在队伍中间,从正面仰望高大的石像时,在淡淡的月光下,石像未加雕饰的眼珠更多受到灯火的照耀,反射出跳动的橙色,就像活过来一般。
泰德站在大圣堂二楼,俯瞰挨个许下愿望的信徒。龙雨侧过头时,他注意到那双淡漠的冰蓝色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即使并不喜欢龙雨那暗淡的发色,但在灯光修饰下越发无可挑剔的面部轮廓又弥补了这小小的瑕疵。就像寻找到最耀眼的宝石,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让泰德无法移开视线。
今日的花园,有信徒特地提前扫过雪,当龙雨迈进花园时,只能感觉到夜晚的冷风拂过面颊,脚底踩上的是坚硬的石头,潮湿的水汽滋润发干的嘴唇,栗棕色的碎发蒙上一层水珠,等走到水池前,脸上竟然有种被蛇爬过的感觉,又湿又冷。
他像所有人一样,将银币放置在掌心,轻轻合上双眼,双手前伸,再轻轻转动,银币跌入水池,发出清脆的“啪”声,落在一堆银币上。
就让我离开这里吧,不知这样的愿望你也能实现吗?
龙雨睁开眼睛,从另一边往宿舍区域走。
而泰德看他的眼神逐渐从欣赏变成若有所思。
就在龙雨许过愿的一瞬间,愿望之神居然主动回应了他,在此之前,只有教宗大人才能聆听神谕,然后向下属主教传颂。
愿望之神说,祂从那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是某种强大的印记,甚至是某位强大神明的神种,如果能将其抢夺过来,那么祂将进一步实现泰德的愿望。
实现愿望,对于任何一个有愿望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尤其是已经经历过“梦想成真”的人。
泰德当然也不例外。
他盯着龙雨的背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从龙雨身上挖掘出这个秘密。
来换取教会里无上的权利。
身为主教,他已经厌倦了总是待在白茫茫的雪原中,即使本地消息不流动、小镇居民更加好骗,将他视为崇拜的对象,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他明白,在他之上还有教宗,最受神明宠爱的教宗,据说寿命已经延长到两百岁,或许还会更长。再让他活下去,什么时候能轮到他成为教宗呢?
他想要到温暖的大城市里去,坐在舒服的软座上,不用处理下面的零碎事务,只要聆听神谕,必要的时候出席会议,做出几个方案命令所有人执行,其他时间就是享乐。
泰德摸着头顶灰白的头发,抿了一口葡萄酒,下定了决心。
1.许多传|销头子(也包括传教头子)都是看似具有人格魅力的,人们总是青睐于相信他们。
2.吸过毒的人更容易沉迷于那一瞬间的快乐,“实现愿望”也是同样的道理,何况愿望是更有针对性的,更能让人屈服的。
(上节作话只是开个玩笑,目前并不那么在意签约,不准备专心搞这个。至少会在把不容易签约的小说写过去再考虑容易签约的,小说文件夹里还有蛮多脑洞,就是有的jj写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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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愿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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