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房门被哐当推开,繁花院里的刁妈妈带着两个婆子闯进来,见着明溪不由分说,上来就要将她押走。明溪一手一个,两式小擒拿,婆子便被踉跄撂开,等站定了,都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明溪问:“你们要来拿我,总归也有个由头,平白无故的,这是做什么!”

刁妈妈倒还镇定,只管恐吓说:“姑娘自己干的好事,还有脸来问咱们!果然姑娘好手段,身上竟有功夫,单拳难敌四手,姑娘最好放聪明点,夫人要拿你,还让你跑了不成?”

明溪心道倘或因为擅自出府,坏了规矩,那也不过一顿训斥,眼下这般阵仗,多半是给颜长阙诊治的事败露。于是警醒,知道躲不过去,只得见机行事跟她们走这一趟:“我当什么要紧的,夫人既要盘问,我行事光明磊落,也不怕查问。我自己会走。”

婆子前面带路,刁妈妈断后,过长巷进了内宅,将她带到一处下人的暗房。一进去,屋门被死死的关上,瞧这样子居然不审问了,而是直接向她发难。明溪突然觉得上当,扑上去拍打门板:“你们竟敢……滥用私刑,放我出去,我要见相爷……”

刁妈妈在门外悻悻道:“这会儿姑娘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很神气吗,相爷?你以为你是谁,平日叫你一声姑娘,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告诉你,你干下那些不要脸的事,相爷已经知道了,山野里的下贱胚子,小娼妇!先前勾搭五公子还不算,又来魅惑我们七公子,妄想相爷还肯见你?如今相爷瞅你一眼都嫌脏!”

明溪被困在暗房里,狭小破败的小屋子,黑洞洞的,连个窗户也没有。该是平日关押受罚下人的地方,犹如囹圄,果然雪娘料定的没错,只要她一沾上颜长阙,虞夫人必然对她出手。来东京前,雪娘千叮万嘱让她小心提防这一遭,怪就怪自己太过大意,未料虞夫人竟动手这样快。一盘棋刚开了局,自己便受制,真的不应该,眼下如何脱困,一时却无计可施。

下半晌,虞夫人跟锦樱商议处置明溪,被冯升听了一耳朵,未免替明溪悬着心。偏巧相爷不在府里,去了外城校书郎秦家,冯升便急忙赶去秦家回禀相爷,讨他的示下。

校书郎秦家远在东郊,因着秦家的小公子秦昭宥思慕学士府苏小妹,本打算春闱高中便去苏家提亲,结果春闱落榜,双重打击,抑郁成疾。秦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看快不成了,药石无医,校书郎急得没法子,衙门里告了假,将近一个月没理事。校书郎原是相爷的门生,相爷记挂着,因想洛阳的胡老衫最擅这样的怪病,便写了家书给大公子,让衙役护送胡老衫来京。今儿相爷过去看望,胡老衫施了针,用了药,秦昭宥总算稳住了,校书郎对相爷千恩万谢。

冯升找到相爷,回禀完府里的事,相爷急匆匆的往回赶,到了府里也已经入夜了。虞夫人累了一天,疲乏不堪,正在自己屋子里歇息,没料到相爷竟会突然而至。气冲冲地到了跟前同她对质,锦樱知道夫妻俩有话要谈,自己很识趣,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相爷上来便问:“明溪的事,我来料理,谁让你先动手的?”

虞夫人正满肚子的火气,冷笑一声反问:“等着你料理?相爷打算如何料理?”跟着义正言辞道:“我明白相爷怎样想的,相爷忘不了静雪,如今看着明溪,思念起故人,便变着法儿的厚待明溪。旁的事也罢了,我本可睁一眼闭一眼,可如今她这样不检点,败坏门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夜里跑去阙儿的寝房耳鬓厮磨,她自己要下作,还妄想拉上我阙儿。可恨我眼睛瞎了,一直被蒙在鼓里,今儿居然被淑公主撞破,我才知道原委。公主是气急了回宫的,我若再不出手,宫里如何交待?阙儿的前程和名声怎么办?孰轻孰重,相爷自己心里不清楚?”

相爷道:“明溪那是去给阙儿施针,并未逾矩,这俩孩子的品格我都信得过,都是守规矩的,我压根不担心。”

虞夫人忿然嗤笑道:“相爷怕是老糊涂了吧?说这话自欺欺人,相爷拿这话去回禀公主,或回禀官家,看咱们颜家可吃罪得起?”相爷明白其中厉害,一时被质问的语塞,转而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这么急着处置明溪啊,明溪还是个孩子,咱们与宫里的纠葛,不该让一个孩子来顶罪。”

虞夫人听了只是摇头:“相爷楞要装糊涂,我也没法子,为着顾惜明溪那丫头,拿阖府的前程荣耀做赌注,我奉劝一句,静雪当年若肯安安分分的,也不会落个孤苦一生的下场,相爷这会儿心疼明溪,莫非也要眼看着她走了静雪的老路不成。”

相爷被说得正中下怀,蹙紧额头,思量了下才问:“依着你的意思,你打算如何处置明溪?”

虞夫人便以退为进,道:“我也并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一个小孩子,纵然行差踏错,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我给她两条路,要么把她送出府,送出汴京远远的,她爱去哪里去哪里;要么给她许个人家,赶紧嫁了人,各自都断了念头,也就清静了。”

果然盘算得周全,然而明溪若是有地方可去,相爷也不必费力将她接了来,第一条肯定不成;若说让她嫁人,相爷心里还真舍不得,尽管相爷嘴硬,其实虞夫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真有那么一刻侥幸,相爷存着促成老七和明溪的念想,为他自己弥补当年的遗憾,然而这个念想非常可怕。相爷自己都惧怕,也不敢真正承认。

思来忖去,眼下只有将明溪嫁人,熄了公主的嫉妒,对宫里也有个交待,此外没有别的好法子。相爷不得不做这个决定,于是向虞夫人说:“给明溪找个好人家,我亲自去挑选,但是你这样关着明溪,难不成要一直关着她到出嫁?”

虞夫人道:“不关着她,由着她在外面惹是生非?”

相爷说:“这怎么成,你把她交给我,这孩子是个懂事的,我守着她,必不会再出岔子。”虞夫人绝然不肯,不由道:“我已经退了一大步,相爷竟还要袒护!我说她另有所图,相爷必不肯信,我也不想争辩。她撺掇老五给她乔装打扮,溜溜跑出去,天晓得她做什么去了,一回来,让婆子去拿她,她竟然有功夫,身手了得,把两个婆子都打了。横竖没半点知书识礼的样子,这样的祸害,我巴不得将她即刻撵出去,留着她在府里,到底还念着相爷的情面。相爷若再不肯依,拼着咱们夫妻反目,我也绝不退让,我这都是为了颜家为了相府。”

虞夫人大家风范,相爷挑不出夫人的错来,真要撕破脸,家宅内斗,祸起萧墙,除了雪上加霜,也于事无补。当年为着家族前程,辜负了静雪,相爷尽管不甘心,可是自己都没能挣脱的宿命,凭什么把这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强加在老七身上。明溪这孩子,相爷打心眼里喜欢,喜欢就更要为她一世安稳着想,夫人行事固然狠绝,但有一句话说得对,明溪不能再走静雪的老路了。

颜长阙下半晌拜会完小经略相公,又被九殿下拉去康王府,用过晚饭才回来。奴娇眼睛哭得红红的,因为她去春晖苑给秋蝉敷药,秋蝉被打得血肉模糊,凄惨无比,所以心里跟着伤感。奴娇向来果敢,在颜长阙身边从未受过委屈,见她哭也觉着惊诧。颜长阙问:“出了何事?”

奴娇不敢向他透露实情,只说:”没什么,风迷了眼睛。”

颜长阙转身进了寝房,注意到屏风后长案上的方匣不见了,不禁又问:“何人动了我的东西,明溪的披风呢?“奴娇只得掩护,谎称说:“收起来了,公子的寝房随时有人进来,让人瞧见不好。”颜长阙听了也没多想,换上件外衣,拿了明溪所画的堪舆图,便去书房研究。

在书案前坐下,对着堪舆图思量了会儿,忽然想起来,问奴娇:“明溪回来了没有?”奴娇一时左右为难,虞夫人下了封口令,明溪被关押的事不能跟他透露,虽然奴娇不怕受责罚,但想着明儿一早他要去府衙上任,不便再节外生枝,只得继续撒谎遮掩。因道:“明溪姑娘早就回来了,公子只管安心看书吧。”

颜长阙起身道:“我去春晖苑瞧瞧她。”

奴娇唬一跳,连忙拦住:“天都黑了,这会儿去做什么呢。”颜长阙说:“我有件要紧事需拜托明溪,跟她交待完,我就回来,不多耽搁。”奴娇一边将他摁回书案前,一边道:“什么样的要紧事,非得夜里过去,公子自己不避讳,也该顾着明溪姑娘的清誉。”

颜长阙道:“你不懂,是府衙的政务。”奴娇心想府衙的政务也能求到明溪头上,以为不过是他的托辞,为着安抚他,便退而求其次,道:“不如这样,公子想跟姑娘说什么话,在花笺上写下来,明儿一早,奴婢送过去,亲自交到姑娘手上。”

颜长阙想了想,才道:“也罢。”虽有点意兴阑珊,也安分下来,奴娇在旁边研磨,他取出一支尺牍银红花笺,上书碧云春树的图案,凝神落笔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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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身不负
连载中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