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舟从小就听老人说，纸人是不能点睛的，而面前的这个纸人恰恰点了眼睛。
纸人此刻正把头伸进轿里，用豆大的红色眼珠注视着她，苍白的脸颊两边各有一抹胭脂，表情似笑似哭。韩舟觉得它身上隐隐有香烛的味道
三更半夜，纸人抬轿，这是常在恐怖小说中出现的场景…但韩舟什么没见过？毕竟都有半夜在太平间跟怪物玩躲猫猫的经历…她努力控制住表情，装作一脸无辜，状似无意道：“我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纸人豆子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刚刚有人拦轿，不过小的已经把她打发走了”顿了顿纸人又说道：“赵小姐放心，李公子只会娶小姐一人，旁的都是自取其辱。”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啊…不过她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点了点头，“那继续出发吧。”
所以刚才那个女鬼是被李公子负了来报仇的吗？长得跟“赵小姐”还有点相似，该不会还是什么狗血的替身剧情吧…
花轿又被抬起，随着时间流逝，韩舟感到花轿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像是飘在空中前行。
“呕…”韩舟感觉有点晕轿了…
“赵小姐，到了。”“轿夫”声音打断了韩舟的干呕，轿子猛地停了下来，稳稳落在地面。
韩舟深深吸了一口气，盖上盖头，缓慢挪动走下轿子，脚刚一落地，就感到一只冰凉的手缠上了自己的手指。
刚才那个女鬼又回来了？韩舟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清辞，是我。”一个暗哑的男声响起，“你的夫君。”
原来是新郎官，韩舟没再动作，老老实实任他牵住了手。这个新郎的手冰寒刺骨，好像从雪水里浸过似的，这走了几步路，就冻得韩舟直达哆嗦。
韩舟忍住寒意，低下头从盖头空隙处打量新郎，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腿，只见他走路轻飘飘的，仔细看去，他是用脚尖点地。
“清辞，你的嫁衣为什么破了？”新郎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阴冷。
韩舟心中一凛，之前她用匕首割去了带血的衣袖，这也算违背规则了吗？
“为什么不回答？”新郎握着她的手加大了力道，疼痛裹挟着刺骨寒意让韩舟几欲叫出声。
“我…太紧张了。”韩舟斟酌着措辞，“嫁衣是刚才路上不小心弄破的…抱歉。”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陷入一片长时间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新郎终于开口说话了。
“弄坏了还好，要是粘上什么脏东西…”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韩舟松了口气，看来嫁衣破了虽然引起他的注意，却不算违反规则，但粘上血就不好说了。
“吉时已到！”宾相高喊，锣鼓喧天，周围满是宾客谈笑之声。
“清辞，你终于要嫁给我了。”新郎的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一拜天地！”韩舟微微弯腰，心里默默感叹她还是头一遭在怪谈里跟人成亲。
“快逃。”耳边响起一个微凉的女声。
韩舟有些惊讶，不禁止住了动作。
“怎么了？清辞？”对面的新郎问道。
“没什么…”韩舟竖耳等了片刻，却只能听到宾客喧闹之声，以为自己幻听了，便继续拜堂。
“夫妻对拜！”韩舟在傧相的喊声中刚弯下腰，一阵冷风忽然从后面吹来，吹得她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呼啦一下她头上的盖头被吹飞了。
盖头飘落在地，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韩舟瞪大了双眼，外面漆黑一片，浓稠的夜色像泥沼一样包裹着整个屋子。屋檐上挂着白绫，屋内坐满了宾客，但细看去是一个个花花绿绿的纸人，堂上放满了燃烧的香烛和各种各样的供品，正中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李隗之位”。
更惊悚的是四周墙壁上用血写满了大字，韩舟扫了一眼，发现来来去去都是三个字：
“不要逃。”
不要逃…这是最后一条规则吗？可是刚刚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快逃…
面前的新郎官李隗穿着寿衣，眼下乌黑，面色发青，阴沉沉道：“你是不是又想逃婚？”
“没有啊。”韩舟保持镇定，眨了眨眼睛，扮出一副可怜相，“我的盖头是被风吹掉了。”
“满口谎言！上次你就在大婚之前跟那张生私奔，你爹娘还弄来一个赝品欺骗我！”李隗怒吼了起来，整张脸在烛火映衬下更是阴森可怖。
赝品？韩舟感到有些莫名。
“那个赝品算什么东西，一个低贱的丫鬟…”李隗语气中满是不屑，“不过长相和你有几分相似，也配嫁给我？也配入我李家门？”。
长得相似？穿着血红嫁衣的女鬼在韩舟脑海里闪过：“那个丫鬟…她最后怎么样了？”
“当然是大婚当日就被我杀了，怎么能让她玷污了李家的门楣？”李隗恨恨说道。
“可惜她死后魂魄就藏了起来，不然我定让她魂飞魄散…”李隗看向韩舟，双目逐渐变得赤红，眼里全是疯狂，“清辞，乖乖跟我成亲吧，不要再逃了，否则…你会跟她一个下场。”
韩舟明白了，原来那个女鬼本是赵家的丫鬟，赵家小姐和人私奔后，她便代替赵小姐跟这个李隗冥婚，最后落得一个惨死下场。
韩舟只觉一股火气涌上心头，什么混账东西干的混账事！简直禽兽不如！看着面前的厉鬼新郎，韩舟恶向胆边生。
既然规则不让逃，那就只能干架了。
韩舟唤出匕首，握在手中，在她的记忆中，游戏不会给无用的道具，就像这把匕首…想到这，她拿着匕首朝李隗身上刺了过去。
“区区一把匕首也想伤我？”李隗冷笑几声，攥紧了韩舟的衣袖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单手掐住韩舟的喉咙，“清辞，如果你也不想活，我可以成全你。”
可等韩舟将匕首扎进他的胸口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韩舟将匕首拔出，李隗身上被扎出的伤口灼烧了起来。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韩舟继续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了李隗的肩膀，将匕首一下又一下地扎进他的胸口。这匕首似乎对李隗有克制作用，李隗变得虚弱无比，竟挣脱不了韩舟的钳制。
一旁的纸人见状全部涌过来，有的抱住了韩舟的身体，有的抓住韩舟的手臂，有的拽住韩舟的头发，想把韩舟从李隗身边扯开。
韩舟觉得身上撕裂般地疼，她无奈地想，要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就好了，经过游戏的强化，能一拳打爆一个，可赵清辞这副身体实在太娇弱了…她渐渐被纸人淹没，无力反抗，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就在此刻，缠住韩舟的纸人忽然四散开来，穿嫁衣的女鬼出现在韩舟面前，帮她拦住想靠近的纸人，高声道：“快！”
韩舟强撑着一口气，直起身子爬到李隗身旁，将匕首扎进了他的喉咙，然后迅速退开。李隗嚎叫一声，紧接着整个身体被包裹进火焰中，大火熊熊燃烧，过了一会儿李隗的身体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呼…”韩舟瘫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女鬼，觉得她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女鬼脸上渐渐浮现了血色，变回了生前的模样，是一个温婉秀丽的少女。她朝韩舟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随后化成光点消失了。
“恭喜玩家韩舟，通关怪谈《血色嫁衣》。”
韩舟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再睁眼时已身处一个满目荒芜的庭院中，感觉到身体的精力在慢慢恢复。韩舟走到池水边照了照，发现已变回自己原来的脸。
“玩家是否要阅读《血色嫁衣》的故事简介？”
韩舟选了“是”。
这个故事不算复杂。韩舟扮演的主人公赵清辞是赵员外的小女儿，也是城中出了名的绝色美人和才女。
而怪谈源头李隗是李太守家独子，从小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被惯地目中无人、横行霸道，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李隗只远远见过赵清辞一面，就深深迷恋上她，求着父亲向赵家提亲，李太守自然应允。
但赵清辞早就心有所属，被父母强行定下亲事后，便想法子和情郎张生私奔了，赵员外不敢告诉李家，一直派人暗中寻找，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李隗在临近成亲那几天突发恶疾去世。
赵家本以为婚事会就此作罢，谁知李家竟提出冥婚，赵家也觉得此事荒唐，无奈李家权势压人，各种威逼利诱，最终赵家只好妥协。因找不到赵清辞本人，便买来跟清辞有三分相似的丫鬟璎珞作为替嫁。
谁知这李隗死了也不安生，化作了厉鬼，大婚当日得知跟他冥婚的不是赵清辞本人，只是个丫鬟，便狂性大发，不但杀了丫鬟，还杀了赵员外一家，将此地化为怪谈，一心想把赵清辞抓回来成亲。
“其实这个游戏很简单，评级只有d级，只要严格遵守规则，拜堂结束即为通关。那个男鬼发怒的时候，只要好言安抚几句，也就能混过去了。”系统感叹道，“可是你居然选择了另一条更困难更暴力的通关方式…”
“别假装惊讶了…那个匕首难道不是你们故意留给我的吗。”韩舟毫不留情戳穿，“这个道具能伤害鬼，起码有b级吧，你们还挺大方的。”
“什么b级…明明是a级…”系统发觉说漏嘴了，止住话头，“老用传统方式通关挺无聊的，我们也乐见玩家挑战新方式。”
…韩舟不想跟这个系统说话了。
韩舟想，替嫁丫鬟璎珞死了以后化成鬼徘徊不去，是想复仇呢，还是想拯救被李隗强迫的“赵清辞”？
回想起她之前的种种行为，也许都有吧…
之前在轿中，她是真的想杀死“赵清辞”，可后来在喜堂上，也是真的想救她。人类真的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啊，连变成鬼都不例外…
真正的赵清辞又去了哪里呢，也许跟张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许另有结局。
不过这都不在韩舟关心的范围内了，她也没有过多悲伤，这毕竟只是游戏创造出的虚拟世界，怪谈故事里的悲欢离合都与她无关，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早日通关回家。
“现在开始结算奖励…
游戏币：1000枚，可购买道具，也可兑换现实使用的货币；
道具：赵小姐的匕首一把，对鬼物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玩家接下来可以选择：1、进入下一个怪谈；2、前往休息站休息三天，三天过后再进入下一个怪谈。”
“我选2。”其实韩舟回到自己力大如牛的身体里后，倒还有些余力挑战下一个怪谈的，但韩舟挺好奇在这个古代背景下的休息站是什么样。
赵小姐和张生另有故事，以后会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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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色嫁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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