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局

宁州舒府内,舒庆芳瞅了眼着历书上的日期,兴奋道:“天子殿上的好戏应该开唱了吧。”

侍从乖顺地应了一声:“算着日子是该到了,不出意外的话,几日后便该有旨意降下,要我们查抄温宅,搜检信函了。”

“按照计划,动手吧。”舒庆芳套上外裳,挥了挥手,侍从立刻明白了意思。

今日天子面前一验,可坐实了温秋蘅财产来源不明之罪,收受盐商贿赂之嫌,届时陛下震怒,明旨调查,将她与京中来往的信函上呈,则可说明她受人指使,意图扰乱宁州都转运盐使司。

至于受谁指使,便要看江敬月的能耐了。

那信函中若只有江敬月署名,自然也只能攀扯到江敬月,陛下如今不知她暗投太子,她若是咬死了她一人所为,也不能扩及到太子一党。

可若是她没顶住酷刑,供出了身后之人,便成了储君暗中插手盐务,有违君父之意。

如果那信函中还有太子党其他人的署名……

思及此舒庆芳低笑了一声,那可更好了,足以直指那位心慈手软的储君。

宁州都转运盐使司的差役踏在青石板路上,乌泱泱一片,围住了温宅。

今日本是休沐,衙门内只有轮值的差役,故而队伍里混着的,还有舒庆芳的家丁,他们可不管眼前是谁,只听舒庆芳的话。

温宅正门徐徐打开,温秋蘅缓步上前,一袭白青色圆领袄裙很是素气。

“温判官,本官接到检举,说你与人勾结,收受贿赂,意图扰乱宁州盐务,特来搜查一番。”舒庆芳坐在轿中,懒洋洋地哼出一句话。

“何人检举?与谁勾结?又收受了谁的贿赂?”温秋蘅冷冷发问。

舒庆芳阖上了眼,慢悠悠道:“本官自是要保护检举之人的名讳不为人知,至于其他的,查查不就知道啦。”

一抬手,差役径直传入了温宅,素绮想拦,却险些被推倒在地。温秋蘅把她拉到身后,冰冷的目光还落在舒庆芳身上,像看一个死人。

她好像又回到了在荆水县做小吏的时候,他们笑着问她无辜李娘子有没有错,她只能闭口不答,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无力感。

过了不久,在浅容的暗示下,几个差役抬着一口落着锁的箱子走出,正是她一直藏在暗室中的那口。

几个差役拔出佩剑,正欲劈断铁箱上的铁锁,温秋蘅喊道:“现下毁了锁,若上头再有人来查,如何证明里面的东西不是舒大人你栽赃我!”

舒庆芳没说停,“铮”得一声,铁锁碎成了几块废铁,滚落在地上。

舒庆芳命人把箱子挪至跟前,瞧着那一封封写着“秋蘅亲启”的信函,满意地点了点头。

“来人,落上衙门的锁。”舒庆芳打了个哈欠,“衙门的锁都有记档,温判官,如今你放心了吧。”

“舒大人搜检像抄家,毁坏我庭中草木、各处物件的账怎么算?”温秋蘅上前两步,眼中满是厌恶。

“你若有命,再来向我讨吧。”轿帘落下,舒庆芳嚣张的声音回荡在温宅前,温秋蘅的神色却一寸寸冷了下来,这句话,她记住了。

几个差役歪歪斜斜地挑起箱子,嘟囔着:“信函里莫不是放了金锞子,怎么这么重?”

“铁箱子不重谁重,少说几句吧。”管事回头瞥了几人一眼,方才还在抱怨地差役迅速闭了嘴。

“加急传信给徐大人,就说东西已经到手了。”舒庆芳喜滋滋地吩咐侍从。

数十人散去,温宅前渐渐静了下来,日已西偏,将温秋蘅的人影拉得很长,她将宅院屋檐看作了宫城一角,想象着江敬月笔直立在天子殿上的模样。

“禀陛下,奴婢已将贺礼取来,董司饰也候在殿外了。”杜谌打破了殿中长久以来的寂静。

江敬月本想抬头瞧瞧天琛帝的脸色,却撞上了苏行舟的目光。

他死死盯住江敬月,轻微摇了摇头,眼尾处因激动而染上了一抹薄红,与他今日穿得这身绾色广袖长衫很是相配。

江敬月心下略有些欣慰,低头一笑。

确实没有袖手旁观,果然是说到做到了。

只是现下她如何能不验呢?

“陛下,杜公公把东西带到了。”何闻昌开口提醒。

“验吧。”天琛帝悠悠睁开了眼,吐出两个字。

杜谌打开了锦盒,小心翼翼捧着,躬着身子上前,董司饰紧跟身后,随其站定。

苏行舟隐隐看到紫玉手镯泛出的晶莹光泽,放在长衫上的那只手慢慢屈起,紧握成拳。

“明日若事成,太子党绝不敢再动作,年后凌寻鹤一死,宁州盐引案,将永埋地底。”

“案子只要结了,谁还会在意那些账本呢,陛下可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何闻昌的笑声不断盘旋在他的耳畔,他没法装作不知道。

苏行舟将右手藏入左袖,用力按压腕侧的一处穴位,疼痛感瞬间自心口袭来,额上的汗珠密密渗出。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正欲昏倒之际,却被一双手扶住了,耳畔传来极慌乱的一声:世子殿下。

他略低头看去,江敬月纤细的手正放在他的腰侧,绯红色的袖袍遮掩着雪白的皓腕,他忙别过了头,眉头皱得极紧,江敬月……她不明白吗……

“世子殿下,您方才坐了良久,起身时怕是猛了些。”

苏行舟转头盯住她,眼前女子眼眸弯如柳叶,似含了一泓泉水,清澈冷冽,一派坚定,好像在说着两个字:信我。

何闻昌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略不情愿地扶住了苏行舟,这位世子殿下……怎么早不晕晚不晕。

“行舟,不如去偏殿歇息,再宣个太医给你瞧瞧。”天琛帝的目光流转在苏行舟与江敬月二人之间。

“谢陛下关怀,臣已然无事了,正如江大人所言,方才只是起身时略急了些。”苏行舟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二人的手,向着天琛帝一礼。

帝王居所,天子寝宫,如何敢擅待呢。

董司饰捧着那套首饰仅看了半刻,就缓缓走上前说道:“禀陛下,奴婢见此紫玉颜色均匀透明,质地玲珑剔透,雕琢所成的钗环、手镯、臂钏等,皆是手工精巧,绝佳上品,此套紫玉首饰价值连城。”

天琛帝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时,蹙起了眉。

何闻昌压抑了几分兴奋雀跃,故作沉稳地开口:“陛下,董司饰久侍宫闱,见多识广,绝不会言错,如此看来,江大人方才之语,怕是有替温秋蘅遮掩之嫌,又或者温秋蘅敛财之举本就是江大人授意而为。”

图穷匕见,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江卿,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天琛帝并未显露出怒意。

江敬月平静道:“陛下,这并非温秋蘅要赠臣之物,定是有人偷梁换柱。”

天琛帝突然来了兴趣:“偷梁换柱?”

“陛下,此言荒谬,不过是开脱罪行之语,实在不可信呀。”何闻昌得意道,“臣料到江大人会有此语,特意接来了宁州庆虞首饰铺的谢掌柜,是不是出自他手,一问便知。”

天琛帝摆摆手准了。

不多时,谢掌柜上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上前来看看,这盒内之物是不是温秋蘅找你所打造的那套紫玉首饰?”何闻昌率先出言,已是十拿九稳的模样。

谢掌柜只看了一眼那盒中之物,双手就开始发颤,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们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自己果真只是一枚棋子!

那日他亲自去温宅送贺礼,却被温秋蘅以喝茶之名扣在了宅中。

“如此重要的计划,舒庆芳不给你钱财,不以你全家的性命要挟,却能放心地将最紧要一环交给你,看来,你们是至交呀。”

“他知你胆小,只告诉你此计是助他打击政敌,要你把次品紫玉换成上等紫玉,斗倒的不过是一个宁州都转运盐使司判官和刑部侍郎。”

“这是实话,可不是全部的实话。”温秋蘅冷冷道,“这紫玉价值几何说明了我的财产多寡,也决定了此案是否值得陛下深究。他们在京都手眼通天,最终呈给陛下的,真的会是你今日放入锦盒的东西吗?还是更值钱的东西呢?”

“要你暗中帮他们构陷官员,你答应了。若要你去天子面前助他们攀扯当朝储君,你敢吗?他背后之人与太子势不两立,可以护住他;他是否也有这样的本事,护得住你呢?又或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保下你,若有人为泄愤杀你,谁最得益呢?”

“谢掌柜,你细想想,如此大局只为除我和一个侍郎,你信吗?若你还是不信,不妨到那天子堂上看看究竟吧。”

何闻昌看着谢掌柜犹豫惊慌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心里暗骂舒庆芳找的什么蠢材。

“谢掌柜,陛下面前,还不回话?”何闻昌再次出言。

谢掌柜咬了咬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字字笃定:“回陛下,盒中之物绝非出自草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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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侍郎她爱江山不爱美人
连载中晓山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