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宴山亭费力从被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的穿衣,迷迷糊糊的洗漱,迷迷糊糊的刚迈出门口……瞬间不迷糊了。
“宁姑娘起的真早。”
她强打起精神,朝对方温和一笑,邀请道:
“一起和我去膳房用膳吗?”
瞧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的神色,这才试探着挽起手,笑嘻嘻地带人往厢房里去。
“昨晚睡得可好?”
姑娘凉丝丝的指尖在她掌心轻划着:
“……尚可。”
“这眼看着入秋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少。”
宴山亭只觉到她简直凉得冰手,于是加快了脚下步伐,推开木门,一股带着麦香的白汽在空中弥漫开来:
“好不容易今天有客人,给你吃顿好的。”
她清丽眉眼间总算带了些许异色,朝身后之人挤眉弄眼,筷子挑了片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递给对方:
“吃吧。”
还生怕人家不好意思,自己也挑了半片,来不及吹,猴急往嘴里塞去。
“小姐,仪态!”
央央刚端菜进来,见了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只得含笑半嗔的叫住她。
“知道,知道啦。”
宴山亭虽然敷衍般应了声,最后果真听话坐到次位,规规矩矩的小口咬了起来。
顺便朝宁姑娘使眼色:
瞧见了吧,不早点吃,就是这么不得趣!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自从来了这鬼地方,苦日子过惯了。好容易今天能吃上白面馒头,居然也称得上是顿享受。
“老爷昨晚刚回来。这两天为了县里粮食欠收的事焦头烂额,小姐莫要找他不自在。”
央央等宴山亭吃完,这才开口小心提醒道。
要说起来,宴山亭在这个倒霉世界里唯一的安尉就是她爹是个县令了。
她刚睁眼那时,看着周围朴素无华的建筑,听着脑袋里系统那些没用的功能,是真有种人生灰暗的错觉。
好在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没有逼婚的爹娘,没有被订婚的便宜夫君,也没有见人下菜的恶毒小姑。她除了这个满脑子任务的系统外,剩下的倒也省了不少事。
片刻后,宴山亭规矩坐好,身板端正,脊背挺直。只是眼神轻轻掠过桌上好几日没见过的荤腥,暴露了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宁姑娘坐在她手边,瞧见宴小姐这不值钱的样子,沉寂已久的嘴角禁不住甩出一丝笑意。
宴山亭只得恨恨看着她:
救你时没见怎么讨好,见我吃瘪,这下倒是活络起来了。
“小姐,老爷来啦!”
央央突然挑帘,朝房里轻轻喊了一声。
桌上两人闻言,纷纷起身,等到那位老爷坐上主位拿起筷,她们这才慢慢开始动筷。
这位县令名叫宴海平,称职嘛……宴山亭觉得大抵是称的。
自从母亲死后,没见过他纳妾,平常在家里也鲜少能看见他的人影。最让宴山亭比较疑惑的一点是。原主今年十八,不仅没有被家里人逼着结婚,居然还读过书。
这世界虽说看似约束女子的规矩众多,某些方面上却又宽松的可怕。
这也是为何宴山亭虽然头疼,却仍旧愿意听系统的话去试试的原因。
“近来可好?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中年男人身穿深色官服,眉眼周正平和,脸庞刚毅。可在他吃饭的空档里,眉宇之间却总透露出种说不出的疲惫之色。
一片寂静沉默里,他突然开口问道。
“还好。”
宴山亭闻言停了筷,朝爹点点头,看着手边安静吃饭的阿宁道:
“昨个有人来衙里闹事,是这位姑娘帮我解了围。刚好天色不早,我才叫人家留下来歇息一晚。”
“嗯。”
宴海平闻言,看了那姑娘一眼,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
“见爹爹的样子,这两天真是劳累了。”
眼看空气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宴山亭小心斟酌着措辞,试探发问:
“可有什么忧心之事?说出来给女儿听听。说不定发表些拙见,能帮爹爹解了这燃眉之急。”
好歹爹是个县令,是她唯一能获取有用信息的渠道,可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
宴海平则是十分诧异。
自家女儿多年来苦于顽疾,寻了多少良方也不见好,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平日里都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这两天却气色见好,都有力气打听事情了,真是少见。
他不想拂了女儿兴致,于是也不再隐瞒,轻叹了口气才道:
“眼见着快入秋了,今年早灾不断,粮食产量远没有去年好看。不解决这个问题,不仅今年冶安会乱,怕是冬天还要死一批。”
宴海平拧眉喝了口热茶,放下筷子:
“倒是木棉年年丰收,也是奇了。纵使早涝再严重,产量永远只增不减。”
宴山亭闻言,不觉眼前一亮:
“木棉丰收,为何不可对外出售?”
“哪有那么简单。”
宴海平闻言,更是深深叹气:
“光朝廷的赋税就已经抵去百姓半年的收成。集中外售的话,每个步骤都少不了打点。这样一层层下来,还不如留在手里当炭烧活的久。”
宴山亭顿时放下筷,也拧眉细思了起来。
这确实是件难事。棉变不成粮食,冬天填不饱百姓的肚子,对外出售又得不来几个钱。……如果加工成成品呢?
想着想着,她不禁朝父亲开口:
“做成棉衣,冬天御寒的东西,想必售价不便宜罢?”
“我也想过这个法子。”
宴海平再次否决了女儿的提议:
“坏就坏在此地偏远。若是离京近些,这个法子是可行的。但沿途的每个关卡都要收税,赋税是成本的一半。怕是还没卖出去多少,光赋税就远超过成本了。”
这么一番合计下来,这简直就是个死局。
瞧见女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宴海平暗自唉气,停了筷,起身准备离开了:
“罢了,你莫要为此事情纠结。”
父女俩难得有时间说些体已话,他放缓了声音道:
“调理好身体,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有了条件,你莫要再逞能。放心,我去附近的县里借些粮草,也足够县里熬过今年冬天了。”
父亲走后,宴山亭仍旧安静坐在桌边,也不动筷,只是眼神愣愣盯着空中一点,不知思绪在哪里神游。
宁姑娘不仅个子高,饭量也大的惊人。
刚才父女俩讨论问题时,她一直在安静动筷。此时此刻终于填饱了肚子,目光疑惑的看着手边少女,指尖试探着扯扯对方裙边。
“阿宁姑娘。”
宴山亭骤然回神,牢牢攥住那温热指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宁姑娘:“……?”
宴山亭的厢房里。
“找到了!”
她趴在榻上,看着脑中自己刚才翻到的资料,唇角不自觉洋溢着笑意。
央央和阿宁姑娘坐在炕角闲聊着,闻言都被她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小姐?”
央央忧心忡忡的坐过来,掌心往自家小姐额角探去,温热微凉,是正常手感。那为何会平白无故傻笑?怕不是被魇住了。
“我没事。”
宴山亭打掉额上的手,窜到炕角和她们挤在一起,低声道:
“央央,你来月事了吗?”
“……”
央央的脸色由青转红又转白,看了面前两人一眼,似怒非怒的低斥了一声:
“小姐,你说什么呐!”
她耳面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不少薄红,想大叫又不敢的样子:
“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和人说!”
不料宴山亭不依不饶的,又把话题转向宁姑娘:
“你呢?”
阿宁似乎也从未被人这么直白问过,不禁身体一僵,在两人一探寻一羞耻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宴山亭又继续追问着:
“规律吗?血量又如何?”
“啊呀。”
央央终于受不了她了,“腾”地站起身来,红着脸嗔道:
“奴婢还有活儿没干完,小姐先和宁姑娘聊着,我退下了。”
说罢疾疾挑帘跑了出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攆着她似的。
于是宴山亭又转头:
“你呢?”
“……”
阿宁在她炙热的目光里咽了咽口水,很苍白无力的,继续点了点头。
片刻后,阿宁也挑帘而出。
她浑浑噩噩的打量四围一圈,精神上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冲击,整个人步伐不稳,神情堪称狼狈的朝自己屋里走去。
背后屋里,宴山亭若有所思地趴在炕上,脑里和系统交谈着:
“这个法子……会有用吗?”
用棉花做护垫,会有人买吗?
她不仅担心技术不行,更是担心时代背景的局限。
这种事情在自己那个时代都是备受争议的存在,更别说现在。央央谈及这个话题就跑,足以可见周围人对妇女月事的态度。
“总要试试的。”
系统积极给她搜索着资料,温和的语气给人说不出来的安慰:
“古今往来,改变历史者都是备受争议的。如果害怕嘲讽,那怎么能顶着巨大压力获得成功?
制作工序确实困难,但可以代替的材料也不少,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宴山亭闻言,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好,这碗鸡汤我喝了。那我们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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