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雍以为褚爻说的是他，猛地站起，膝盖撞上木案，晃得瓷器当啷响。
哪知褚爻支起额头，偏过头道：“说你呢。”
钟雍松了一口气，见季知禅站起，又为他捏一把汗的同时，换来段佑一句嘲讽。
“这点胆子也好意思出来混？”
“大丈夫闯荡江湖凭的可不是胆量，而是义气！”钟雍踩上木案，看向段佑左侧，仿佛置身事外的宁佐，昂起头颅。
“晃什么晃，给老子安静！”段佑一脚踹向木案，瓷器碎了，便不再发出响声。
钟雍眼疾手快地救回两瓶饮君酒，揣进怀里。
“横什么横，屁股都差点被炸开花了，也没见你去找那位的麻烦。”
段佑直起身子，反倒没有发作。
“老子就是不敢又如何，谁敢在这里对二楼的客人动手？倒是那个姓季的，舔着脸上个二楼，莫非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就嫉妒吧，嫉妒我兄弟得美人青睐，也不想想人家怎么瞧不上你？”
“顶多玩玩而已，你真信那般天之骄子会看上个实力低微的小白脸？”
岑源刚好起来的脸色又阴沉下去，他竟还不如一个等闲之辈，能得淑女青眼！
“段佑，这么说，想必这些年来修为进步不少，可是有信心在试剑大会上夺得魁首？”
“岑兄说笑了，他也就耍耍嘴皮子厉害。”宁佐微微一笑，拎起段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修炼，免得在试剑大会上丢了段氏的脸面。”
段佑也不想跟岑源杠上，甩开宁佐的手，自己往外走去，经过钟雍时放下狠话。
“钟雍是吧？你最好祈祷别在试剑大会上碰见我。”
钟雍跑到段佑的位置上坐下，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送走了段佑和宁佐这两兄弟，岑源还想把钟雍也送走，“钟小兄弟，一个人喝酒岂不无聊？”
褚爻勾唇，快他一步道：“不如到楼上坐坐？”
钟雍眼神骤亮，快速鞠了一躬，“多谢女侠！”
一楼的客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更有甚者推开身旁之人，想跟着起哄，触及岑源恐怖的眼神，讪讪地坐回原位。
钟雍站上二楼，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这上面的风景就是好，连空气都如此清新。”
“小人得志。”段佑讥诮一句，彻底走出栖见楼。
钟雍一阵神清气爽，对岑源的威胁浑然不觉。
“女侠，我能坐下吗？”
褚爻轻抬下颌，示意他自便。
钟雍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附在季知禅耳边，小声道：“兄弟，对不住了，但你放心，就算女侠看上我了，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季知禅漠然道：“她看不上你。”
“说这么大声干嘛。”钟雍盘膝而坐，双手搓着大腿，尴尬地笑了笑。
“我看二位聊得投缘，不如到旁边单独开一桌，也好把酒言欢。”
岑源话音落下，便有侍者上前，想带走季知禅与钟雍。
褚爻却道：“人多才热闹，就让他们留在此处。”
“那便依淑女所言。”岑源莞尔，挥退侍者，强行当季知禅二人不存在，“沧泽山历史悠久，孕育珍宝无数，前来寻求机遇的人们几乎走过山中的每一片土地。只有一个地方，百年来无人能够踏足。”
岑源不再言语，盯着褚爻，似乎在等她说出答案。
“沧泽山的最深处，有高祖时期遗留下来的道家四十九阵。莫说寻常武者，就是天师，也非一人之力可破。”褚爻对与星阁有关的事一向在意，追问道：“岑公子既然提起此事，想必是阵法出事了？”
“不错。”岑源笑道，“阵法的确出事了，却是好事！”
他伸手拉下帘幕，隔绝外界的视线。
“五日前，柏氏的人意外进入第一阵，十二都天门阵，竟毫发无伤，当即请来一位阵法师，确定维持阵法运行的法力衰退，不出一月，四十九阵法都将从沧泽山中消失。
“几个家族商量后，选择后日闯阵，不知淑女可有兴趣？”
柏氏一家吃不下，所以选择与其他家族联手；距离阵法消失尚有一段时日，选择后日，只怕是算好了时间，刚好能闯过四十九阵，又可以大部分人排除在外，好让自己损失最小、利益最大化。
褚爻心知自己是变数，再加上江旻，最后关头，很大概率可以抢先进入沧泽山腹地，只是……
“可是几个家族的宗师带头？”
岑源摇头，“阵法岌岌可危，恐承受不住宗师的真气而自爆。况且沧泽山腹地藏有秘宝只是我们的猜测，世上的险地、机遇不在少数，几大宗师家族怎会全部聚集在此？”
褚爻想了想，不再试探，直接问道：“闻氏来吗？”
岑源收敛神色，“淑女何故单单问起闻氏？”
褚爻淡淡道：“不想看见讨厌的人。”
岑源挑眉，“不会是闻折竹那个装货吧？”
“装货？啊……以后我也要这么喊他。”
岑源一下子觉得自己和褚爻的距离被拉近了，蓦然大笑，“靠，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成天揣着把折扇装斯文人，也不知道装什么装。闻少主可是大忙人，忙着和皇室打交道，哪有空理会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也不知道他闻氏想做什么。”
褚爻微微眯起眼，“是啊，闻氏想做什么呢……”
不过，宗师不来，这里没人打得过她；闻氏也不来，这里没人认识她，事情就好办多了。
岑源见她神色松动，身体前倾，再次鼓动道：“你我二人联手，不说九成，起码能够吃下六成宝物。五五分成，淑女先选，如何？”
“可以。”褚爻当然只是嘴上答应他，“但我还要带两个人。”
两个人，那不正好就是……岑源看向季知禅和钟雍，顿时警惕。
钟雍也以为自己是两人中的一个，面露惊喜。
“每位阵法师能够携带的人数有限，各大家族早已商定好，只怕没有多余的名额。”
褚爻道：“我们有阵法师。”
岑源神色缓和，将身侧二人排除在外，“没想到淑女也有认识的阵法师，如此一来，我们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钟雍与岑源的想法完全相反，“季兄，看不出来啊，你还懂阵法？”
季知禅扯回自己的衣袖，“不懂。”
“可我也不会阵法啊。”钟雍瞪眼，随后反应过来，恨不得躲到季知禅身后去，“诶，原来不是在说我们啊。这其中一个是阵法师，也不知道另一个是什么人……”
褚爻看向两人，似笑非笑。
“另一个，你希望是谁？”
钟雍私以为褚爻这样问，是打算带他的意思，但想到季知禅，又觉得不能放弃兄弟。
“我。”
钟雍一惊，立刻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说话的人是季知禅后，露出相当受伤的表情。
岑源没从褚爻看季知禅的目光里看出什么，难以分清她的态度，语气尚有几分客气。
“沧泽山腹地危险重重，季兄还是量力而行，莫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褚爻道：“岑公子说得在理，那便算了吧。”
季知禅复又坐下，平视褚爻，果断道：“你保护我。”
这回不仅是钟雍，岑源也大惊失色。
季知禅人高马大，半身影子能将褚爻完全笼罩，说出的话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褚爻戳了戳他的脸颊，最后用指腹轻轻一抹，收回手指，轻笑道：“厚颜无耻。”
“好摸。”季知禅见她莞尔，主动将脸送上前来，“再摸。”
褚爻又变作面无表情的模样，盯着他没再上手。她不敢想，要是在没失去内力的时候被季知禅缠上，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但看在岑源眼里，就是褚爻在犹豫，哪里能让她被别人蛊惑了去。
“淑女！”岑源拍案而起，声势浩大，连楼下的客人都被吓了一跳。
越过木案，小心翼翼地凑近褚爻，“淑女实力高强，侠肝义胆，岑某自愧不如，沧泽山之行便仰仗淑女了！”
褚爻侧了侧身，正好是季知禅的方向，看他笑得不值钱的样子，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既然事情已经谈好了，后日再见。”
岑源双手在案上借力，直接翻过几人头顶，精准地降落褚爻身侧，顶开季知禅，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每日用珍珠粉洗脸，皮肤肯定比他好。”
钟雍摸摸脸颊，看看手心，飞奔而来。
“我的！淑女，我这种十六岁的年轻脸蛋才最好摸！”
褚爻呼出一口气，掩住半张脸，见季知禅又要开口，一个眼刀扫过去，“闭嘴。”
岑源挺胸抬头，对着季知禅“哼”了一声，再次拦下褚爻。
“淑女是要回东园？岑氏在益阳也有房产，淑女不必住在栖见楼……好吧，既然淑女想住，岑某便……”
褚爻一甩袖袍，打中岑源，扇得他原地转圈。
“我看岑源是没希望了。”钟雍搓了搓手，对季知禅道：“虽然女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这张脸，但她说不定更喜欢我这种年轻有朝气的。兄弟，我们公平竞争，怎么样？”
“我说了，她看不上你。”
季知禅说罢，看向岑源。
“更看不上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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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道家四十九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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