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
掌柜见到柳如烟,原本也想跟着进来,但被请了出去,只留下菜单。
褚爻把菜单递给柳如烟,“使君,请。”
“姜兄先请。”柳如烟将菜单还了回去,又被褚爻拿给了鸦青,“桃花坞早早向我递了书信,说有一名桃花坞的叛徒进入了扶风境内,恰好,我也有些合作想同他们谈。”
“叛徒?”
“桃花坞前任舵主练功走火入魔,留下遗言,让长子承袭舵主之位,但继位前夜,长子被发现鸩死。”
“兄终弟及,他们怀疑是次子做的,合情合理,最后找到什么证据了?”
柳如烟摇了摇头,“证据……虽没听葛长老提起过,但桃花坞认定,此事就是他做的。次子逃出云州后,桃花坞的人一路追踪他到了定州,葛容正是此次受命前来扶风捉拿叛徒的长老。”
鸦青点完菜,将菜单拿给褚爻,她看也不看一眼,就递了出去。
“这种秘闻,柳兄直接就告诉了我,不会有什么不妥吗?”
柳如烟的心腹看着面前的菜单,下意识接了过来。他一怔,呆滞地看向柳如烟。
“无妨。”柳如烟笑了笑,心腹略一思索,将菜单拿给了雅间外的侍从,回头发现柳如烟在看他,正要请示,却听他道:“我与姜兄乃是朋友,不过总这样称呼,倒显得你我二人疏远,以后就叫我昭熹吧。”
褚爻从善如流,“昭熹兄可唤我若筠。”
这时,酒楼的侍从送来了炙具与酒肉,两人默契噤声。
鸦青迫不及待地上前。
柳如烟对心腹道:“去帮……”他见鸦青手起刀落,十分利落地完成了对羊肉的分割,顿了顿,“她……”看上去,像在杀人。
心腹:“她好像不需要我帮忙?”
“那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那属下先……”他指了指门口。
褚爻咳了一声。
“若筠嗓子不舒服?”
她再不咳就要笑出来了,“阿青喜欢炙肉。劳烦,替我们倒杯酒。”
“哦哦。”
心腹倒完酒,瞧见鸦青切肉,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寒颤。
柳如烟收回视线,就看见鸦青喝了她那杯酒,又去喝褚爻的,喝完了褚爻还给她倒酒!
“若筠对身边的侍女,真是宠爱有加。”
“阿青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褚爻眼中含笑,“情同父女。”
心腹:“啊?”
“嗯嗯。”鸦青嚼着烤肉,点了点头。
柳如烟也僵了一瞬,这是褚爻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说起来,桃花坞这次子,叫什么名字?”
“若筠怎么单单问起这位次子?”
“不是只有他活着吗?”
“马上就不是了,桃花坞不会姑息叛徒。”
“也对。”
午膳过后,褚爻辞别柳如烟,带着鸦青继续在城中游玩,临近宵禁才回到栖见楼。
“姜小友。”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褚爻听出这是葛容的声音,停下脚步。
葛容见她迟迟不肯转身,走到她面前。
“原来小友也住在栖见楼?”
“葛二长老这是?”褚爻颔首,目光越过他,落在被两名桃花坞弟子架着的人身上。
他垂着头,头发散乱遮住面容,却能看到耳垂上的黄铜耳饰。
是谢君逸。
“哦,门内弟子不胜酒力,让小友见笑了。”葛容侧身对扶着谢君逸的两名弟子道:“先扶他进去,我与姜小友说些话。”
褚爻看着桃花坞弟子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不耐烦地问:“葛二长老找我有什么事?”
“我见小友与柳使君相熟,想必同样出身不凡。说不定,我们也有机会合作一二。”
“不必了,我本就出身云州,而且,家中长辈不喜欢我打着他们的名号招摇过市。”褚爻打了个哈欠,“在外面玩了一天,有些乏了,葛二长老,告辞。”
葛容被接二连三被拂了面子,心中怒气攒积,又见褚爻往东边走去,一口气哽在胸口。
栖见楼除却外面这些客房,还隔出一方独立的院落,需穿过花园才能抵达。雕栏玉砌,丹楹刻桷,清幽怡人,宁静雅致,几乎是用钱堆砌出来的,不过,院落的名字起得倒不风雅,简简单单,唤作“东园”。
能住进这里面人,非富即富,就是皇家子弟来了,栖见楼也只认钱。
葛容确信褚爻是个有钱的主,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只怕势也有。但实在想不起,云州哪一个世家出了位这么有天赋的子弟。
东园,褚爻寝室。
鸦青关好门问:“公子,那个葛容打探你的身份,难道怀疑你是……?”
“他还没聪明到这个份上。”褚爻脱下衣袍,换上夜行衣,“阿青,我去周府一趟,你留在我寝室里,不要让人发现我不在。”
鸦青点点头,躺到榻上。
褚爻下午特意探查了周府的具体位置,现在只需找到周阳。
断手还能被接上,白天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褚爻循声潜入内院,有一间寝室灯火明亮,争吵声也是从此处传来。
“阳儿……”
瓷器的碎裂声打断了妇人的话。
“夫人,我们先出去吧。”
“好,好……阳儿,你先好好休息,娘明日再来看你。”
褚爻躲在屋顶上,见一对中年夫妻从寝室里走出,想必是周阳的父母。
“那柳如烟不是说,要亲自来给我们周家赔礼道歉,怎么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
周父冷哼一声,“夫人别担心,我明日就去找他要个说法!”
院中安静下来,褚爻原本以为他们会就此离去,没想到他们竟依偎在了一起。
周母低头啜泣,“我苦命的阳儿啊……我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如今竟被人废掉双手……”
周父扶着她走下台阶,“好了,没事,没事啊夫人。”
“哐当!”
好像是烛火被打翻在地,周阳的寝室内瞬间暗了下来。
周母猛然回头,“阳儿……”
到底还走不走了?!
周父握住她的双手,轻声安慰:“没事的,夫人,没事,为夫定会想办法治好阳儿的双手。再把那两个贱人抓回来,不管是凌迟还是点天灯,全凭阳儿高兴。”
褚爻为数不多的耐心和仁慈双双告罄,眼中泛起薄霜般的杀意。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是有些冷,夫人,我们快些回去吧。”
周母走出两步,突然大喊道:“来人,送我们回房!”
一列夜巡的府兵应声而来,护送二人离去。
褚爻犹豫片刻,将神乐收回袖中。她没把握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些人,还是不要闹出动静的好。
飞到周阳寝室屋顶,揭开瓦片,缺口处投下一束光,落在木案旁。
周阳就趴在这张案上,他身边,散落着许多白纸。
褚爻手指一动,就想把瓦片扣回去,但他似乎没有被光亮惊醒。
一动不动,连呼吸起伏都看不见,像是……
褚爻揭开另一块瓦片,光线照亮凌乱的木案。
案上也有白纸,零零散散的,只是,被周阳枕着的那几张,颜色似乎有些深。
那团深色越洇越开,直到周围的纸都被染成红色。
案上没有笔墨,那就只能是血。
看这样子,明显是刚死不久。
褚爻不打算进去确认,免得留下什么把柄。将瓦片放回去后,又在屋顶等了一阵,没见到有人出入周阳的寝室,她便回了栖见楼。
鸦青似乎已经睡着了,室内幽暗,没有点灯。
园中竹林在夜风中摇曳,被月光映在纸窗上。忽然,一道黑影泼墨般洒向纸窗。
“砰!”
褚爻扼住来者咽喉,狠狠掼向地面。
“谢君逸?公子?!”鸦青立刻警惕起身,握紧手边环首刀,见到两人接连从窗户摔了进来,怔怔地放开了刀。
“姜……公子……”
褚爻掐着谢君逸的脖子从地上站起,手上的力道更甚。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褚爻蓦地松手,对鸦青道:“你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右边那间是你的寝室。”
“公子,您睡了吗?鄙人是栖见楼的掌柜,桃花坞的葛二长老说,有刺客闯进了东园,请您注意安全。”
褚爻没有回答,凑近谢君逸,笃定道:“找你的。”
见掌柜请不出褚爻,葛容道:“姜小友,此人穷凶极恶,杀了我桃花坞不少弟子,老朽方才亲眼见着,那贼人往此处来了。”
谢君逸缓过气,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救我。”
葛容冷哼一声:“给我搜!”
“且慢。”掌柜令栖见楼的护卫拦下桃花坞弟子,“这里是东园,葛二长老无权搜查。”
“若是让刺客跑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葛二长老,你们待在东园的时间太长了,请回吧。”
“我们在栖见楼遇刺,还不能抓刺客了?!”
“诸位不是在东园遇刺的。”
“我等着看,是你的答案让我满意,还是尸体让我更满意。”褚爻拍了拍谢君逸的脸颊,把他拖到屏风后,脱下夜行衣往外走。
“这么说,只要我住在东园就可以了?”葛容见掌柜点头,伸出手,“那我要这间。”
掌柜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葛容眯起眼,“你敢耍我?就算你是柏氏的人,也只不过是一条狗,你今天……”
“吱呀。”
寝室的门开了,正是葛容选的那间。
鸦青探出头来,一脸无辜地问:“葛二长老,为什么要抢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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