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极快地瞥过江旻，同时见其身后愈发逼近的两个身影，眼神一厉，在其余人反应过来之前挺身杀出。
江旻惊觉褚爻想要强杀明彧，而闻家的宗师已无限逼近，只怕褚爻正在强行调动真气。
“褚若筠！你发过誓的！”
江旻知道自己赶不上，嘶吼道：“季知禅，拦住她！”
季知禅在听到“发誓”二字时就顿感不妙，猛地震开周身侍卫，杀出一条通向褚爻的路。
“放……唔！”
季知禅直接捂嘴，以相当强硬的姿态将褚爻的双手都环住，施展轻功飞离王府。
明彧眼眸微微放大，嘴唇翕张，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头，唇间垂落一声叹息。
褚爻不甘心地回头，与正看向此处的闻折竹对上视线。
闻折竹见她眼中再次铺满如朝时竹露般明亮的底色，手指微微收紧，所有神色都被泼墨般倾倒的浓稠夜色占满。
闻折竹身旁的老者似乎向他说了些什么，褚爻看不清老者的口型，却能看清闻折竹的。
“不。”
老者颔首闭目，静立闻折竹身侧。
闻折竹始终凝视褚爻，直到澄澈明光后如同竹尖一般的锋锐将他刺穿，尖锐的疼痛几欲凝成实质，钉死在他眼里。
闻折竹猝然抬手，折扇旋过火炬，截一缕火光抛上天空，乌云索然俱散。
星星点点的火光落在褚爻眼里，勾过竹叶的边——在闻折竹看来，它们都被烧成了灰烬，被卷入风里，被带向很高的云天，再也看不见了。
“要下雪了。”
褚爻清楚地读到某些厌恶的意味，无动于衷地挪开视线，只在掠过其耳畔时付之一哂，情绪波动甚至不及回头瞪季知禅的一眼。
“瞪我？”季知禅用手指碰了碰褚爻的嘴唇，理直气壮地说：“没有不听话。”
褚爻气得咬了他一口，留下一圈明显的牙印。
季知禅捻了捻手指，揽着褚爻的腰往上提，紧紧贴住她，附耳低语：“……又咬我。”
某些事物的存在感太强，褚爻想忽略季知禅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都难。
褚爻狠狠掐了两下季知禅的脸颊，拍掉腰间的手，抢了匹马飞奔出府。
江旻来不及截停褚爻，径直转向相反的方向，“若筠，这边！”
褚爻见他走不是事先定好的撤退路线，蓦地一惊，当即勒马回身，追上江旻。
江旻听见紧随而来的马蹄声，头也不回地说：“宁罹的事弄假成真了！”
他猛地一夹马腹，马蹄声骤然加快，如暴雨急促击打地面。
“阿青也在城外……剑阁将我们当做一伙的了！”
褚爻呼吸一滞，降低重心伏在马背上，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她稍加辨认方向，径直冲进驿站内，带倒一片桌椅，茶碗在马蹄后碎了一地。
褚爻飞速扫过人群，锁定慕天心，“跟我走！”
慕天心见她准确地看向自己，不禁咋舌。
“老姜，你能看见了？”
“师姐！”
等剑阁的弟子回过神来，褚爻已经扯着慕天心冲向了大门。
慕天心没有反抗，在她手上借力一跃，跃至自己的坐骑上。
“老姜，出什么事了？”
“有些复杂……总之宁罹此时就在城外。”
“阁主？！”
一席话顿如惊堂木敲下，慕天心紧紧握住缰绳，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其余的剑阁弟子错愕过后，一个个跃马扬鞭，跟着她们冲出驿站。
“驾！！”
风在耳边尖啸，衣袍在身后猎猎翻飞，褚爻几乎是在嘶喊，才让慕天心听清自己的声音。
“胡仕如今在何处？”
“他坐镇剑阁，如今在莫城，可是阁主有危险？”
“宁罹境界跌落，还带着一个女儿……黄翼那群人正在追杀他们和我的同伴。”
慕天心微微睁大眼睛，“跌境？”
剑阁众人的关注点各有不同。
“阁主的女儿……我有小师妹了？”
“我就知道黄翼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阁主失踪就是他搞的鬼！”
“我看那胡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错。”褚爻神色凝重，“我们这边只有你与衍之两位半步宗师，挡不了黄翼多久……”
慕天心蓦地打断她，“我师父呢？八年前她和阁主一起失踪时，离宗师也只有临门一脚了！”
褚爻顿了一下，“这个问题，你得自己去问宁罹。”
褚爻不再多言，众人周遭的景色在沉默中飞速后退，模糊成一片片看不清的色块。
郊外比宵禁时的景阳城更加寂静，只有马蹄声格外的清晰。
褚爻忽闻破空声响，景色在郊外重新凝固。
阴冷剑光如毒蛇吐信，直逼俞劭。
褚爻径直向前，“衍之！”
季知禅从马上跃起，长枪在夜里划出一条银色尾迹，带起的气流将地上的杂草卷得纷飞。
褚爻紧贴马背，伸手朝下探去，一把捞起俞劭，却被手上的重量带得倾侧。
“俞卿宁，你过年吃铁了！”
季知禅闻声撤枪，借这这道剑气的力量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回疾驰的马背上。
“不是我！”
俞劭说话间，怀里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姐姐？”
“小满？”
黎小满眼睛一亮，努力往外蹭，试图让褚爻完整地看见自己，“真的是你！姐姐，你能看见了？”
褚爻手上又是一沉，咬牙将他们抛起，“走你！”
“若筠你先等等……啊！”
俞劭想要蹬马借力，但他连一根马毛都没摸到便飞了出去。
“少主！”
褚爻偏头见到剑光后的鸦青，急急勒马转身，剑气擦着胁侧而过，惊得马匹侧翻。
两只手自不同的方向接住褚爻，各不相让，随后又是一道剑气袭来。
褚爻撑着两人的手腾空，季知禅和鸦青也飞身躲避，一群人顿如烟花般散开。
“轰！”
突如其来的震响激起漫天尘烟，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中飞出。
褚爻对此人的长相颇为陌生，正待辨认，慕天心已弃马冲了出去。
“阁主！”
“咳咳！”
黎沛捂着胸口起身，擦掉唇边的血迹，看见慕天心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用剑鞘推着她往后退。
“你来做什么？走！”
他这边还没赶走慕天心，黎小满又眼眶通红地跑了过来，“爹爹！”
“走？”
一声冷哼激荡硝烟，空气只得片刻的澄澈，又变得粘稠，将人不住地往泥潭中拖。
褚爻只来得及抵住离自己最近的鸦青，其余人纷纷被这股威压掀飞，摔落在地。
黄翼瞳孔微缩，目光沉沉地扫过褚爻双眼，随即发出一声轻嗤，身形一闪，剑尖直指黎沛咽喉。
黎沛将女儿抛给鸦青，乞求地看褚爻一眼，在地上翻滚一周，横剑在前。
“带她走！”
慕天心撑剑弓背，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在黄翼出手时猛地弹出。
“当！”
黄翼的攻击没能落到黎沛剑上，慕天心推开黎沛，替他接下这一剑，肩骨被压得咯吱作响。
褚爻朝鸦青点头，做出撤退的手势。
“爹爹！”黎小满不住挣扎，“师父，我不走！”
鸦青充耳不闻，将她抗在肩上，跟上褚爻。
黄翼眯起眼眸，朝邱飞递去一个眼色，“慕天心，你敢以下犯上、赍粮藉寇？”
邱飞会意，立刻带人追上褚爻，抢夺黎小满。
“寇？谁是寇？”慕天心面容沉静，字字诛心，一点看不出在宗师手下举步维艰的样子，“你和胡仕孤恩负义、戕害阁主，是为贼寇！”
黄翼蓦地将其掀翻，冲着黎沛怒甩袖袍：“此人冒充宁罹，其心可诛！”
慕天心被砸到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只留下呛出的鲜血在泥土中开出一朵红花。
她见黄翼再次杀向黎沛，故意激怒前者，“黄翼宗师贯会颠倒黑白，这么急着杀人，是怕谎言被拆穿吗？”
黄翼顿了一瞬，黎沛趁机脱身。
黄翼竟也不去追他，挥剑杀向鸦青。
季知禅护住褚爻闪向一侧，鸦青带着黎小满慢了一瞬，剑锋擦过手臂，带起一路血花。
褚爻被这艳红晃了神，只听兵戈急促相击，再看杀机盎然处，竟是俞劭迎上了黄翼。
季知禅长枪一横，上前支援。
黎小满从鸦青怀中跳下，被褚爻厉声喝住。
“黎小满！”
黎小满被她的眼神吓住，顿在原地。
褚爻从厮杀中扯了一位绣银边的剑阁弟子出来，“看住她。”
黄翼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褚爻话音刚落，俞劭就被打得倒飞而出。
俞劭撞上树干，被震得两眼发黑，还在冲着褚爻笑，“若筠，我这次可比在吴郡撑得更久……”
江旻疾行至他身旁，运气行针，“别说话了！”
褚爻看了一眼胶着的战场，咬牙道：“鸣谦，有没有……”
“没有！”江旻已经猜到褚爻想说什么，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她留，“你现在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宗师的真气，二次断裂……你会死的。”
褚爻握紧双拳，在用力到身体将要颤抖之际蓦地松开。
她扫过黎沛父子与慕天心，眼神渐渐凉如夜色。
“衍之，回来。”
“可笑，在本座面前，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黄翼减缓对黎沛和慕天心的攻势，铺天盖地的剑芒融解枪影，直取季知禅命门。
褚爻心跳一顿，身体已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冲了出去。
江旻眼睁睁看着衣角从手中溜走，瞋目裂眦，射出数枚银针，“褚爻！”
褚爻无法强行调动内力，直接上手拔针。
“你敢！！”
江旻的怒喝携惊雷炸响——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剑光如瀑，似伴随着滂沱的雷雨，涤荡枪声剑影。
久等了！我来了我终于来了！宝子们除夕快乐！新年快乐！
祝大家所愿皆成，百忧离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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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弄假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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