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对于你的心意

“沈门主?”元称称脸涨得通红,反驳的话全憋在肺里,显然也气得不轻。

她把黄灯笼轻轻搁在树枝间。

“我从来没见过稀云渡的修士,更别提和门主你有旧交!我就是我,哪能有什么真假之分!”元称称为这句话感到冒犯,“我就不招待诸位,先睡了。”

元称称踹开门,一头栽进褥子中,下意识摸向空落冰凉的身边,翻个身空看床帷。

她有些委屈地自语:“说什么胡话,我就是自己,还能有假不成。”又拉起被子把头笼住。

元称称想起徐南训今夜不会回来,更加郁郁,嘟囔道:“仙君捉魔捉魔怔了。”

沈如絮揉着发疼的穴位,坐在寂寥无人的院里。

墨色无边,只剩下那一点黄光,温柔地抚着脸颊,沈如絮径自倒酒,仰头灌下,看向灯未照拂之地,虚无丛生。

沈如絮空抓着那些黄光,随着她站起漫步,在眼里飞逝。

“已经过去太久了。皇后娘娘,你在天有灵,就再保佑他这回吧。”沈如絮把酒泼洒到地面。

季念昭捧着戚宁安的来信,一路错身走过明亮的灯廊,直到停在礁石边上小亭边。

“没有。”季念昭尝试解开卷轴上的阵法,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师尊。”

一抹光亮落在卷轴上,划出明暗界限,季念昭骤然回眸。

谢尘钰托起那盏明灯,元称称家新婚晾了些被子,红布潮湿披挂在绿驴车上,公子也从枇杷树后踱步走来。

在光照亮的方寸之间,夜晚流泻的红灯,就像千百条游鱼,流窜在两人四周。

“此番事了结后,我想和你一同去不孤山看一看。”谢尘钰解开那件大麾,披在季念昭肩上。眉眼在灯火中模糊,他一眨也不眨看了季念昭的脸庞好一会儿,轻启齿:“夜深天凉。”

季念昭却别过脸:“你不该把欲念落在我的身上。爱这样的东西太沉重了,我尚且驮负不起自己的命运,又怎么再承受你的?”

夜风微凉。

“父亲当年辞别红尘入山时,把娘亲和阿姐的骨灰全埋在了山门前的梨花树下。我下山之时,那棵树还只是不及腰身高的树苗。想来如今多少年过去,梨树已经花开满冠。”

季念昭笑着用手比划了下高度,“你当年也没有我高,如今我看你还得稍微抬头。”

这一句话出后,两人均是静默无言,目里流出淡淡的惆怅。

“你也算我不孤山所剩无几的弟子了,回山叩拜师门。”季念昭笑意未达眼底,想起了难堪的事情,毕竟曾经盛极一时,提起如今空落的山门总让人难堪,“理所应当的。”

他又说。

“当年我的师弟们还吵嚷着要见一见你这师侄,是该好好去他们坟头烧个香,行个礼,告诉他们,我带你回来了。”

把你从长川里带回来了......

城中各处街巷都有九华门的修士埋布,直到后半夜依旧没有任何讯息传来。姜容犹疑道:“我们白天在城里探查的动静太大,只怕打草惊蛇,凶手说不定已经离开。”

谢尘钰倒不着急,随意坐卧院里小亭,手捧一卷兵书,浑身天然贵胄姿态,摄人心魄。他哪怕不笑,垂眸看书,也勾得守门的女修时不时转头偷窥他一眼。

季念昭摆布白驹扇,摇了摇头:“不着急,凶手之一不是已经被困囿在小院之中。城中排布修士,主要是防徐南训把救兵拉来,他还没出面,我们守株静待即可。”

姜容、沈期双双看向他:“元称称?”

季念昭唇角微笑,摊手:“很奇怪吗?元称称几十年前就命丧饿鬼城,现在有君茶饿鬼模仿顶替她,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容推测道:“徐南训现在的这位夫人必定相当熟悉元称称,可以从她十几岁一直模仿姿态,十年如一日,以至于让周遭的居民混淆她是个正常人。”

灯花被剪刀剪落,余烬熄灭。

沈如絮就坐在元称称卧房的侧室,安静地看着窗外明月。

元称称睡眼朦胧,迷糊想起今夜城里会有大事发生,欲辗转翻身,却感觉身上沉重地压着一块物件,动弹不得。

手指慢慢地拽住帷幔,元称称虚睁开一条缝隙,看见垂地长帘后一张青绿的笑脸,脸瞬间吓得煞白。

帷幔并没有被掀开,只是露出一双促狭的眼。那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弯起来笑了下,元称称想掀被起身,身上模糊一大团黑影,看不清脸,什么都看不清,但她知道,那里有个人正趴在自己的腿上。

“呵......”元称称紧抿住嘴,再悄悄抬眼去看帷幔背后那只眼,有人正站在床沿外,隔着薄纱,打量她的动作,元称称将一切都做的极其隐秘,想避开对方的眼睛。

等她再望回刚才的原位,却只看见空洞的一抹光亮,人已经消失不见。

元称称急忙偷望向自己腿间,那团黑色人影也消失不见。

她几乎不敢喘气,距离此地最近的沈如絮赶来也需几个瞬息,而身边人却可一念间取她项上首级。

这种时刻任何动作都有可能让自己送葬了性命。

剪刀......她忽然想起那把绣花剪灯芯的银剪子,今夜睡前因为害怕,被她草草地塞进了枕头下。

元称称慌张地闭着眼睛,面上依旧装出熟睡的模样,她不确定刚才看见的怪象是否依旧待在自己身边,手悄悄地在被子下摸索,一路摸到冰凉的剪刀锋芒。

元称称把剪刀紧紧攥在手心中,心头的底气足上几分。

待她攥着剪刀,眼睛虚睁开一条缝隙,帘外又出现了那只眼睛。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跳起来把剪刀往那处缝隙猛扎,却只扑了个空。元称称甚至不敢回头看床榻上还有没有黑影,“啊!”尖叫着推开门,摔出门槛去。

沈如絮闻声一剑护在她身前,待门重现破开,室内陈旧的柜门只有灰尘浮在空中。

“鬼、鬼......我刚刚看见了,有人——有人在床边看着我!!!”元称称尖声抓着自己的脸,痛苦不堪:“救命!救救我!”

“称称!”徐南训适时赶回家门,从院外一直奔至元称称面前。

他的身后随即漫步走出一位穿着北魏官袍的清逸男子,背上别着弓箭。

沈如絮用无名塔搜罗了屋内一圈,也没搜到什么煞魂,回头见到徐南训身后那个男子,眉梢一挑:“徐满坞。”

徐满坞拉开弓箭,对准闹鬼的屋内,手上却一松弦,箭锋比徐南训更快一步到达元称称身前。

元称称只觉得胸膛温热,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先看见徐南训呆滞的目光,再看见心口处的箭羽。

“伯父!!!”徐南训托住元称称立刻软下的腰身,不敢相信瞬息间发生的变故,崩溃地朝徐满坞怒吼。

徐满坞望了眼院里看戏的女修和谢尘钰几人,又拉弓,羽箭上弦对准元称称:“南训,松手。”

“伯父,你这是在做什么?!”徐南训转过身,背对着徐满坞的箭芒,将元称称护在自己身下。

“够了。你还要和这只饿鬼玩到几时才肯罢休?你的爹娘管不住你,我来替他们管教。”

徐满坞忌惮侄儿的性命,还是没朝元称称射出第二箭,冷清道:“徐氏家风清明,今日由我代你爹娘肃清。”

元称称卧在徐南训怀中,干涩着嗓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完又止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称称,别说话。”徐南训颤抖地替她揩去嘴角的血迹。

“发生了什么?”元称称还是紧盯着徐南训的眼睛,“训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徐南训摇头,“没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元称称和他朝夕相伴几载,看他神情,如何猜不透他现在的心虚,扭头坚定地推开他:“行。你不说,我自己问。”

她一脱离徐南训的庇护,徐满坞毫不留情地射出第二箭,元称称后跌,跪坐在地上。

“称称!”

“前辈,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元称称任由胸膛肆意淌血,鼻腔嘴巴,满面红痕。她朝着徐满坞磕头一谢,急声高呼。

徐满坞动手之后,九华门的修士接到沈如絮吩咐,几人合围将徐南训囚困,让他不得近身。

“你是谁?”徐满坞重复了一遍元称称的话,面上轻微一顿,“你是饿鬼。”

“......”

“那我刚才看见的又算什么呢?”元称称惘然抬起上半身。

徐满坞面上一沉:“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活尸。”元称称虚喘。

季念昭若有所思:“莫非是剥皮人也来掺和这桩事?”

“行。我知道了。”徐满坞不欲再多废话,又一箭覆有驱鬼灵符,对准元称称心室,免得再拖拉就横生了事故。

“请你等一等。”元称称哀恸地站起身,浑身颤抖,“我不是元称称,哪怕是临死,也让我搞清楚我到底是谁?”

“训郎,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这样哀求徐南训。

徐南训拼命挣扎周遭围挡的人,想要上前,但他武艺再高强,也抵不过那么多修士的仙术。

他只好眼睁睁看着妻子倒在血泊中,而对面站着的仇人,是自己视若至亲的伯父。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徐南训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徐满坞一怔,“他自先天娘胎就有根骨不足,要修无情道就必须清净六根,最好的方法就是杀妻证道。他不杀人,但可以杀鬼。”

“他选择了你,但在杀你之前,必须爱上你。”

“那沈门主呢?”元称称低头背过手。

“沈期的妹妹,他杀不起她。”徐满坞不带色彩地道,沈如絮听罢讥讽一笑。

“称称!”徐南训推开修士,连滚带爬冲到妻子跟前,伸手想止住她身上的血流。

“啊——!”元称称尖叫着打开他的手,赤脚站在地上,密布血丝的眼球凸起,瞪大到欲落出眼眶。

她胡乱地抓挠头皮,剐蹭出血痕,发丝蓬乱,眼神就近落在手里攥着的那把小剪刀,抄起来就朝徐南训刺:“我捅死你!我捅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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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师尊囚禁铁笼后
连载中阮夜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