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著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魁梧,剑眉高鼻的大汉朝她这边跑过来,她也伸手招呼道:“阿玉!”
那人到得跟前,她笑道:“我以为你没赶上,昨日知道文试榜上有你才放下心来。你若不来,咱们营可真就没人了,单剩我一个也忒不像话。”
那汉子挠头笑道:“险些没赶上,我料理好营里事情,这一路紧赶慢赶,文试头天晚上才进的城。”
姜严著回过身向同行的女子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手底下那个最能打的百户,姞项玉。”
姜严著又对姞项玉说道:“这是嬴崔雪,嬴千户,黑虎营的,你应该见过。”
姞项玉行了礼道:“见过见过,嬴千户谁人不知。”
嬴崔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笑道:“听人说你外号‘玉太岁’,我原以为是个粗黑的壮士,没想到竟生得这样标致。”随后拍了一下姜严著的肩膀笑道:“还是你眼光好哇。”
三人说笑一番,一起安步当车来到射箭场附近的盈楼。
到二楼雅间刚落座,姜严著唤来一个小厮,给了他一小块碎银吩咐道:“你到勒马听风街,街西有个鹿园,跟门上说姜阿姊射考已过,此时正与同袍在盈楼吃酒,晚些回来。”
小厮应声去了,此时嬴崔雪已点好了酒菜,不一时各色菜品陆续上来,她们让堂倌都退出去关上了门,桌上由姞项玉布菜倒酒。
谈起方才的射考成绩,嬴崔雪笑道:“过虽过了,但我没你那样好手法,共只射中五个靶心。”
姞项玉听了叹道:“我是险过,步射脱了一个靶。”
姜严著诧异道:“以你的水平,闭眼都能中靶,这是怎么回事?”
姞项玉喝了一口酒摇头道:“我是‘被’脱靶的,这场考试混乱的很,我有一箭射在靶心斜下方,被人拔下来了。”
姜严著和嬴崔雪对视了一眼,问:“竟有这样的事?”
他点头道:“我不知道坤场什么情况,乾场真的很乱,在我前面还有人把脱了靶的箭捡起来,插到靶上,监试御史分明看见了也不作声。有人见这样公然舞弊出列抗议,被拖了下去,我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说有不少人花了银子的,其中最嚣张的是林姜兴,他今天干脆就没来,请人代考。”
姜严著纳闷道:“坤场规矩的很,没见有舞弊的。林姜兴是谁?怎么这名字这样怪。”
嬴崔雪看起来丝毫不感到意外,夹了口菜慢悠悠吃完才说:“是兵部尚书妫林英的公子,这几年不是说什么恢复汉唐旧制吗,为了巴结上面,让自己长男改父氏做姓,原来叫姜林兴,现在改做林姜兴。”
姜严著讥笑道:“男人是惯会在名姓上面计较的。”她又问:“可这也奇了,为什么单乾场有人使银子舞弊,坤场却不见?”
嬴崔雪说道:“坤场干净严格是为了限制人数,上面下命令了的,这一场武举下来,不许女将人数超过男将。可男将整体实力又拼不过,只好来这么一手,知道了能使银子,那些纨绔还不都往上够,才闹得这样乱。”
姜严著听了冷笑一声:“这样一帮蝇营狗苟的货色,拿什么开辟盛世,还想着恢复旧制,做梦。”
姞项玉听她们说完,颇为沮丧:“照这么看,莫说三甲,我能不能顺利通得过还是两说,去禁军是没戏了。”
他说完看姜严著的杯子已空,站起来给她满上,她一仰脖喝完说:“禁军我也不准备去了。”
嬴崔雪喜道:“那敢情好,你们俩都跟我一起,咱们仍回蜀军,大都护必定连开三日筵席庆贺。”说罢就来和二人碰杯。
姜严著碰杯喝了酒,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姞项玉笑道:“横竖我只跟着见微就是了。”
三人又谈了些别话,待酒菜已足便离开了盈楼。
姜严著回到鹿园时,郡公已歇下了,她在门外请了安,郡公在房里吩咐人出来做些甜汤给她醒酒,催她回去早些休息。
她走出郡公的东院,往梅香院走去,路上拦住一个执事人说道:“去瞧瞧大哥歇下没有,若没有,请他往梅香院来一趟。”
过了半晌,姜陶岭披衣前来,后面还跟了一个执事人,端着一碗五珍甜羹。
她让姜陶岭在院里石桌旁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她一边舀羹一边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武举男将场公然舞弊,场面混乱至极?”
他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片刻叹道:“兵部,从根上就已是烂的了。”
“这样明目张胆,真不怕有人闹事吗?”
“没有用的,妫尚书圣眷正隆。”
“大哥,你平日在部里,细心留意,存些证据,莫使人知道,来日用得上。”
姜陶岭迟疑了一下,想问问原因,却没能出口,想了片刻只说:“好。”
她看他迟疑,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我不会害你,这些证据说不定以后还能拉你一把。”
他忙笑道:“我不是担心大妹妹害我,只是司里明争暗斗,恐人知觉。你放心,我会仔细。”
她也笑道:“好了,我再没别的话说。多承大哥漏夜前来,快回去休息吧。”
姜陶岭也说了两句让她早些歇息等语,便带了执事人去了。
第二日姜严著在家休息了一天,再过一日即是马考,上午马射,下午马枪。
马射与前日步射的规则相似,只是换成了人形靶,距离也拉长到二十丈,仍是左右各五个靶。
姜严著又以最快的速度,全中靶心,潇洒完试。
到下午马枪,考的是马上枪术,枪法考点仅有刺、挑、点、缠、拨这五点。这些对她亦不是难事,依旧满分完成。另一边姞项玉也有惊无险的通过了马考。
马考完成后,需要各自填写军队意向,姜严著叫上姞项玉,一同填了燕东军。
一日后格斗会根据意向,和射考马考的分数排对战场次,当日会再淘汰一部分人,到械斗则是为了排出三甲,所以事实上只参加完格斗,就算是通过武举了。
通过马考进入格斗场的有女将五十一人,男将四十三人,按照赛制,最终选取女将二十人,男将三十人,共五十人作为武举进士。
姜严著虽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排在女将榜首,但她见有如此多优秀的女将,由于倾斜的赛制被淘汰,心中大为不快,结束后一脸阴沉地走出了格斗场。
到械斗这日,姜严著也无心前去看热闹,带了两个执事人来到集市闲逛,想着不日就要离京回蓟州,需得带些土仪。
刚买了些东西,见到迎面走来一人,圆脸浓眉,正是回京路上替她解围的蜀军同袍妘花广。
她也看见了姜严著,赶忙上前问道:“我好容易轮休,正要去械斗场观战,怎么在这里遇见了前辈?”
姜严著笑道:“械斗我不去了,格斗已完,过些日子我就要往燕东军去报道了。”
妘花广听了颇为失望:“我还盼着能在禁军见到前辈,还有很多事想请教。”
姜严著问什么事,她踌躇半晌,欲言又止。正好晌午刚过,姜严著吩咐执事人带了东西回去,便同妘花广一起就近往飞云阁吃茶。
她们两人在二层阁楼坐了,妘花广喝着茶,想了半日问道:“我听说前辈曾进过督察营,所以,想问问当时是怎么回事。”
姜严著看着她,微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和我提起过三年前,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件事呢?”
妘花广并未回答,只是低头喝茶。
姜严著又说道:“这件事很多人好奇,各营里也常有议论,但事关机密我不能透露。我只能说,当时情况实属无奈之举。”
妘花广听了仍低头沉思,忽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的茶壶落地的声音,又听一个男人骂道:“拿这样茶壶来招待,是看不起你林大爷吗?”
她二人循声看过去,见是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妘花广惊呼:“竟然是他!”
姜严著忙问:“谁?”
“林姜兴。”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械斗场上,怎么在这里喝茶?”
妘花广冷笑一声:“妫尚书的公子,何须亲自上场,听说已内定了武状元,马上是我的顶头上司了。”她说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站起来道:“坏了,前辈,我答应中尉去看武考前给他家里带句话的,我得赶紧去了。”
姜严著点了点头,看着她急匆匆跑下了楼。
此时楼下林姜兴不知怎么,又遇到了前日格斗场落选的几名女将,双方因舞弊不公之事起了争执,店家正在中间不住地解劝。
姜严著见状不妙,留了茶资在桌上,待要去帮忙。站起来冷静了片刻,掏出一块黑纱巾遮了面,以免被人瞧见连累她姑母。
这边楼下,几名女将碍着他的身份,已起身要走。林姜兴拦住轻蔑道:“慌什么,老子不打女人。”说罢还伸手要摸其中一人的脸。
正在此时,有一只手挡开了那女将,随后又出现一只脚,猛地踹在他肋间,他没防备,竟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一脚姜严著用力甚猛,收回腿时甚至感觉到有点被震麻了。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拉着那几名女将快步走出飞云阁,催促她们赶快离开,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
回到鹿园来,她只当作无事发生,照常用过晚饭,陪郡公在偏厅吃茶。
姜陶岭在一旁说道:“今日有件奇事,听说武状元林姜兴下午在茶楼里,被人一脚踹断了三根肋骨。”
郡公也奇道:“今日一整天都是械斗,他既得了状元,因何又会出现在茶楼?”
姜陶岭不屑道:“他整场武举都是找人代考的,从来没出场过。往年械斗都许民众围观,官家若有兴致也会亲临。谁知今年改了规矩,械斗场全部封闭,谁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郡公又问:“行凶之人可找到了么?”
姜陶岭摇头:“那自然是不敢声张,查也不能查。若上面真知道他没在械斗场,这事还了得。”
姜严著笑道:“他若还想做这个武状元,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姜陶岭听她这样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挑着眉看回去,兄妹两个对视一回,姜陶岭先低下了头,姜严著随后也低下头笑着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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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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