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二十三年,腊月初九,亥时。
夜色浓稠,北风呼啸,似是稚子啼哭。
院子里的梅树被刮得四处摇摆,树枝像是马上就要断开。粉色的梅花脱离了梅树,在空中打转,漫天飞舞,无处落脚。
风太大了,钻进了屋内。桌子上蜡烛里的烛芯也忍不住晃动起来,忽明忽暗。
见世子夫人仍在看账册,连翘赶忙抬手罩住了蜡烛,以防被风吹灭。
“夫人,时辰不早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要不咱们明日再看?”
又是一阵风刮过,姜宓拢了拢身上的白色狐裘。
适逢年底,府上、铺子里、庄子上,处处都要核账,腊月十五前要看完。
平北侯府家大业大,账册也多,这才看了三册,还有十几册没看。
“就这两页了,看完吧。”
说完,姜宓感觉喉间有丝痒意,咳了两声。
甘草端过来一杯茶,递到姜宓手边。
姜宓接过茶轻抿一口,压下了喉间的不适,低头继续看账册。
两刻钟后,她看完了最后一页,合上了账册,闭了闭眼,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甘草走出去吩咐厨房准备热水。
回来时,她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子。
姜宓睁开眼,瞧见了甘草的动作,问:“外面下雪了?”
甘草:“回夫人的话,刚下了没一会儿。”
闻言,姜宓起身朝着窗边望去。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雪,地面像是结了一层霜。雪花和梅花在空中飞舞,似梦似幻。
她记得三年前她出嫁那晚似乎也是这么大的风雪。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轻启朱唇,轻声问:“今日初几了?”
连翘:“腊月初九。”
姜宓长长的眼睫微颤,这么巧,她便是三年前的今日成的亲。
她嫁入平北侯府已经三年了,虽只是三年,却像是过了大半生。
真的……好漫长啊。
她是太傅府的四姑娘,祖父是当朝太傅,官拜正一品。祖父育有三子,长子和三子为嫡出,二子为庶出。大伯父早逝。二伯父外放,在地方做官,正六品通判。父亲行三,是户部郎中,官居正五品。
出身官宦世家,她原本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在她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又续娶了正妻。
继母先是产下一女,很快又有了身孕,产下一子。
大伯父仅有一女,母亲也只生了她一个。
因此,此子虽小,却是太傅府嫡长孙,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父亲,都十分看重他。
结果他自从生下来就多灾多病,宫里的太医也没能看好。
有一日,不知哪里来了个道士,算出她八字太硬,与弟弟犯冲,须得远离京城。
年幼的她被家人送去了乡下。
十年后,她被父亲接回了京城。
初时她以为父亲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亲生女儿了,后来发现父亲对她另有所谋,同意她回来也只是想要通过她的亲事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一场宫宴改变了她的命运。
父亲的计谋最终没有成功。
宴席开场前,她在湖边救了落入水中快被淹死的九皇子。
为感谢她,皇上将她赐婚给平北侯世子盛怀隽。
平北侯世子盛怀隽出身尊贵,英俊高冷,骁勇善战。
她出身普通,被养在了乡野。
两个人差距太大,怎么看都不相配。
圣旨已下,没人敢违抗。
众人原都在羡慕她的好运道,为平北侯世子抱不平。在看清她的样貌时,也只说了一句:“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真是可惜了世子。”
平北侯世子盛怀隽天之骄子,并非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传闻幼时他在宫里受了委屈,连皇子都敢打。这么多年过去,他能主动搭理的也就只有相府的苏二姑娘苏云儿一人。
若他知晓此事,定会想办法拒婚。
天下人都在等着看平北侯世子回来后会怎么做。
她也在忐忑不安地等着。
一个月后在边界打仗的平北侯世子盛怀隽得胜归来,让人意外的是得知此事他却未曾做出任何反抗。
“成亲而已,娶谁都一样。”盛怀隽眼皮未抬接受了此事。
众人都在猜测盛怀隽是不是转了性子,又或者是为她的美貌所惑。结果很快他就往太傅府上送了四个教习嬷嬷,教她礼仪规矩。
这明摆着是嫌弃她行为粗鄙不懂规矩。
此举狠狠打了她的脸,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看尽了太傅府的笑话。
高嫁的苦楚又何止这一点。
盛怀隽甚少宿在后宅之中,即便归家也多半是在书房。侯府中的诸位夫人、少夫人家世各个比她好,没有人瞧得起她。她每日天不亮就要去婆母的院子里服侍,婆母日日将她带在身边,带着她去各府走动,她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婚后,他又安排人教她琴棋书画。
那时她一直说服自己,盛怀隽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侯府的规矩大。
直到后来她从旁人口中得知盛怀隽心里有个白月光,他是按照白月光的形象来培养她。
只听“啪嗒”一声,有东西掉落了。
循声望去,是屋顶上的瓦片被风吹落在地上。
姜宓轻叹一声,从回忆中抽出来。
这是她欠他的。
幼时她随母亲进宫不小心落入了水中,是盛怀隽跳入冰冷的湖水中将她救了出来。
救命之恩,她当报。
盯着碎了一地的瓦片看了半晌,姜宓吩咐:“明日去检查一下各处的房屋,若瓦片有松动,及时补上,免得砸伤了人。”
连翘:“是,夫人。”
这时厨房将热水抬了进来。
姜宓除掉身上的衣裳,入了桶里。
热水缓解了她一整日的疲惫,雾气氤氲,她险些睡着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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