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疼

正因此,才烦躁。他见到一件东西正在被摧毁,可他只能瞪眼看着,无计可施。

那个肿块只要存在一天,他的生命就受威胁一天。

每逢这么想,他这颗如无风湖面的心都抑制不住的疼。总想去挽留,即便无意义,即使是徒劳。

可还想……试一试,争分夺秒地去创造。

“生命在于有价值的创造。”

“不创造,就去死!”

活着,就总想证明活过。不然,和死了无异,还活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可以说是激昂又悲怆的情绪,他把自己困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天他做完后抬起头看向窗外时,疲累地叹口气,揉了揉肿痛的双眼,感觉天空都模糊了。

视线朦胧。看不清那抹纯净的蔚蓝,连空中划过的白鸽,都成为一道模糊的残影。

可还不够,还要继续…还要……他有一个明确的梦想,就是在机械创造上名垂千史,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如果抵达顶点,心情会更愉悦吧,那样的生命该是多么绚烂,第一人呀!绝无仅有,只此一人。至高的荣耀。

“苟枫?”

“苟枫???”

“苟枫!”

儿女情长是微不足道的......感情是不需要的,只会阻碍...而我的时间是那么宝贵,在梦想、执念面前,情感如此渺小,渺小到看不到...

“苟枫!!”

意识被彻底拉回来,苟枫霎时惊醒,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手上没有流水滑过的轻柔触感,耳边也没有潺潺的水流声,只有粗重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

柴璟蹙紧眉,喘口气,伸手在他脸上一捏,点在明显的黑眼圈上:“你怎么回事?喊你那么多声都没听见吗?”

“呃...没。”苟枫有些心虚地看着柴璟,他很快恢复平日里的冷淡表情,“在想实验。”

“会不会太累了?”柴璟指尖压在苟枫的眼下,黑眼圈太重了,“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这把苟枫问住了。是啊,多久没好好休息了。他自己都记不得。休息时他会愧疚,这么宝贵的时间,他却用来安逸。

不应该这样的。

第一次当将死之人,他完全没有经验,生命终结前的这段时间,是要不舍昼夜地度过,还是安详平和地度过,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的是,第一种选择会让他十分劳累,精力殆尽,却在精神上十分愉悦。

我没有浪费时间,我虽然有这样令人窒息的命运,但我反抗了!争分夺秒的反抗啊,没看见吗?我是多么、多么奋力地挣扎,我从不大吼大叫,但从未甘心接受这种命运,无时无刻不在忤逆。

你给我烂牌,我非要活得风生水起,人,是不会被这种命运战胜的。人定胜天!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不应该遭到指责和批判。

这全是他内心的写照,全是他心中隐忍已久的怒吼。

他也很清楚的是,第二种选择会给他带来身体上的轻松,可精神上却空虚且愧疚,总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像个行尸走肉。

“没多久,一两天吧。”苟枫平静地说。

柴璟拿出毛巾给他擦还湿润滴水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比他的小,比他的冰凉,他像是握着一缕白色的轻烟,不用力握着,就会随风散去。

所以他用力抓着,唯恐散跑了,目光认真,锁住苟枫,严肃批判苟枫,语气冰冷生硬:“急什么?用心也不是这么用心的,身体是资本,没有一副好身体怎么会走远,你可别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了。”苟枫顺从地点点头,像是真听进去了。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我本来就走不远啊,我本来就是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啊。天赐疾病,我谢谢您,草泥马!

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劲了,本来还只是隐隐这么觉得,因为视线常常模糊,美好的一切都添加了一层薄膜,他隔着薄膜看世界,把世界看得模糊,世界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柴璟在客厅看电视剧,他在沙发上看比赛录像,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一片祥和。柴璟指着电视的右下角,说有一片火红的枫叶,苟枫转过头去看,看到闪着刺眼白光的电视机那模糊的屏幕,下意识说:“在哪儿?”

“右下角。”柴璟扬起下巴看他,手中是一本翻开的诗集。

仍旧是顾城的。

苟枫没看见,他向前一步一步,每走一步,模糊的屏幕就会更清晰些,直到走三步才看见,确实是有一片枫叶,鲜红浓烈,还挺大。

“好看。”他说。

脑海中浮现出漫山遍野的红叶,随风摇曳,焰火一样的生命在舞蹈。

盛开到死,到死盛开。

万物霜天竞自由。

柴璟手中的诗集骤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在这夜阑人静之时,十分突兀。

他凑过来,低头,垂眸,凝视苟枫的眼睛,深邃的眸中浮现诧异之色,眉头紧皱:“视力下滑得这么严重吗?”

“……”

闻言,苟枫茫然地看着他。

“我这几天就隐隐察觉了,看你从房间出来瞥到冰箱这里,总是微眯起眼。真没想到这么严重,你以前近视吗?”

苟枫之前不近视,视力特好,那时,一切清晰可见。他摇摇头。

柴璟的眉蹙成一个川字,声音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不要拼命,过早透支人生,不是善举。”

苟枫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抓平板的手骤紧,他扯了扯嘴角,噙着一抹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拼命会赢么?”

不是有句老话,叫爱拼才会赢吗?

柴璟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教育后辈的凛然姿态,语气严肃:“我不在乎你的输赢,你得把身体给我搞健康了。”

“我在乎。”苟枫低声说。

他在意的,是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

柴璟的目光重重锁住苟枫,他高大的身躯横在苟枫身前,极具压迫感。

苟枫不惧不避,直迎他的目光,目光平淡。

他眼下还有重重的黑色阴影,疲倦和劳累总能在人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就难说了。

一只手带着蛮力,直接捏住他的下颌,却只是轻轻的触碰,带着怜惜,又带着别的什么:“我心疼。”柴璟坦诚说。

空气是沉默的,苟枫的心却扑通扑通乱蹦,他尽量克制住被撩拨起来的情绪,告诫自己这句话稀疏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地跳动。

但他的心,却不听他的话,扑通,扑通,在违背他的意愿。

也许,它只是在顺从他的意愿吧。

苟枫到底没犟过柴璟,他觉得自己是吃了被撩拨到心软的亏。

自此之后,苟枫戴上了金框眼镜,就横在鼻梁上,气质有些变化,像个沉闷的书呆子,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爆发着多么猛烈的火山。

但柴璟说他像一位文雅的贵公子,清逸出尘,特有那种范儿。

苟枫笑着冷哼:“本少爷怎样都帅。”

柴璟再次转换角色,成了一位严格的家长,禁止苟枫过久使用电子产品,规定时间让苟枫进入书房,原因无它,一个人可以用心,但不能如此劳累地用心。

不能以牺牲身体为代价地用心。

柴璟甚至提出和苟枫睡一个房间的建议,理由是可以监控苟枫多睡觉,被苟枫无情拒绝。

秘密会被戳破的。

被戳破的秘密还叫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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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之人
连载中逸兴湍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