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转运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拾针“工作室创办之初,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技术,而是认知和市场的壁垒。

机绣的普及和效率,让手工刺绣显得格外“昂贵“和“不必要“。快餐文化盛行,人们追求的是快速更迭的潮流,很少有人愿意为了一件需要耗费数十甚至数百工时、价格不菲的手工刺绣单品而驻足。

第一个月,只有零星几个好奇的邻居进来转悠。有个阿姨拿着手机上的图片问:“这个花样能绣吗?”

林晚一看,是某快时尚品牌的印花T恤。

“可以是可以,但手工刺绣的价格......”

阿姨一听报价,眼睛瞪得溜圆:“这么贵?机器印一件才几十块!”

类似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现代人习惯了机绣的廉价和快速,很难理解为什么要为一条手绣手帕花上几百块。

艾米丽的中文突飞猛进,已经学会了“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等常用句式。她苦着脸说:“在巴黎,手工刺绣是奢侈品。在这里,大家觉得不如买件新衣服。”

江真尝试开网店,把精美的刺绣作品拍照上传。浏览量倒是不低,但订单寥寥无几。最气人的是有个评论:“好看是好看,但这点东西够我买十件T恤了。”

林晚看着无精打采的两人,一拍桌子说:“要不,我们去发传单。”

两人迅速起身,“好。”

然后三人默契‘哎呦’了声,林晚是手劲使大了,另外两人则是起太快闪了腰。

结果第一天发传单就碰壁。在田子坊门口,来往的游客要么摆手拒绝,要么接过来看一眼就扔进垃圾桶。

“可能大家都不需要刺绣?”艾米丽泄气地说。

江真提议:“要不我们去摆地摊?”

说干就干。当晚,三人就在大学城附近支了个小摊。林晚拿出在巴黎获奖的作品,艾米丽展示法绣的亮片胸针,江真则摆出苏绣的团扇。

来往的学生很多,但问价的少。

“这个胸针多少钱?”一个女生问。

“三百。”艾米丽回答。

女生吐吐舌头。

直到收摊,只卖出一把八十块的团扇。

“这样不行。”林晚清点着零钱,“我们得换个思路。”

第二天,她们把摊位挪到了创意园区。这次林晚多了个心眼,在现场演示刺绣过程。飞针走线间,一朵芙蓉花渐渐在缎面上绽放。

这下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能定制吗?”一个穿着时髦的姑娘问,“我想在牛仔外套上绣只猫。”

“当然可以!”林晚赶紧接话。

第一单定制生意就这样成了。姑娘要求绣一只暹罗猫,要用银灰色的丝线表现猫咪的毛发。

林晚熬了两个通宵,用乱针绣的手法,让猫咪的毛发看起来蓬松柔软。交货时,姑娘爱不释手,当场就穿上了。

这件事给了她们启发。林晚重新设计了宣传单,这次加上了“专属定制“四个大字。

她们尝试接一些独立设计师的订单,但对方往往预算有限,对工艺的理解也停留在“好看的图案“层面,无法理解林晚所追求的层次、光影和独特肌理。

第二个月,工作室只接到一个修改旗袍边角的小单子,收入几乎也可以忽略不计,算上人工水电甚至是倒贴。

江真有些焦虑,开始提议是否要降低标准,接一些简单的、模式化的订单,或者干脆转型做更容易盈利的服装定制。

林晚却异常坚持。她白天在工作室里,整理从国外带回来的样本和材料,将各种丝线、珠片、缎带分门别类,贴上标签。

晚上,就在灯下做一些小的、实验性的作品,比如在一块旧牛仔布上,用法式钩针绣出细腻的藤蔓;或者将破碎的瓷器片打磨后,与丝绸结合,做成独特的胸针。

她们开始运营工作室的社交媒体账号,没有在空洞的宣传,只是平静地记录。

记录一根丝线如何被分劈成更细的绒丝,记录一个复杂的亮片图案如何从无到有、一针一针地呈现,记录林晚戴着顶针、专注工作的侧影,记录那些完成的作品在光线不同角度下所呈现出的微妙光泽。

过程很慢,关注者增长得也很慢。

但偶尔,会有人在评论区留言问:“这个可以修补我奶奶的旧围巾吗?上面有她最喜欢的玉兰花。” 或者问:“这个胸针卖吗?感觉很有故事。”

林晚会认真地回复每一条留言,接下那些在别人看来“不值当“的小修补,精心制作那些独一无二的小饰品。

生活清简,甚至有些拮据。但她每天抚摸那些温润的丝线、冰凉的珠片,看着阳光透过老式窗棂,洒在绣绷上未完成的作品时,内心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平静。

江镇每天都把新品拍照上传。浏览量倒是不低,但订单寥寥无几。

她们跑遍了周边的布料市场、手工艺材料店,发现市面上流行的要么是粗糙的机绣印花,要么就是打着“传统“旗号、款式却老气横的刺绣品。

快餐文化席卷一切,连审美都变得急躁。她们拿着融合了东西方技法的样品去给一些买手店或者小型设计师品牌看,对方往往先是惊艳,然后听到手工刺绣的时间和价格,笑容就淡了。

“很好看,但是......我们的客户可能等不了这么久。”

“这个成本,我们很难定价啊。”

“现在流行快时尚,你们这个,有点......曲高和寡。”

几个月连续碰壁下来,连最乐观的江真都有点蔫了。三个人窝在还没完全收拾好的车库里,对着一堆华丽的绣片发愁。

“要不......”江真试探着说,“我们也稍微降低点标准?用点便宜点的线,或者简化下针法?”

林晚还没说话,艾米丽先跳起来了:“Non!不可以!这是对艺术的背叛!”她的中文在激动时格外跑调。

林晚看着自己指尖因为反复练习而留下的细碎伤痕,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简化了,那就不是我们想做的了。我们再想想办法。”

这天下午,工作室来了个特别的客人,一个穿着汉服的姑娘。

“我想在裙子上绣一只鹤。”她说,“但要现代一点的风格。”

林晚眼睛一亮:“具体有什么想法吗?”

姑娘掏出手机:“你看,这是AI生成的图案,能不能绣出来?”

三人围着手机研究。那是一只极简风格的鹤,线条流畅,只有黑白两色,但姿态灵动。

“可以试试。”林晚说,“用苏绣的套针表现羽毛的层次,再用盘金绣勾边。”

姑娘很满意:“多少钱?”

林晚报了个价,姑娘爽快付了定金。

这是工作室接到的第一个定制订单。

林晚花了三天时间完成这只鹤。她在传统的苏绣技法里加入了法绣的立体感,让鹤仿佛要从裙子上飞起来。

姑娘来取货时,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地说,“太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比图片上还要好看!”

她是个小有名气的汉服博主,当晚就在社交平台发了照片。

第一笔收入到账的时候,虽然数额不大,但四个人(包括远程的陆辰)都在群里欢呼雀跃。江真当即宣布,要用这笔“巨款“请大家吃一顿好的,楼下的麻辣烫,加麻加辣,每人可以额外多加一份肥牛!

陆辰在群里发了个红包,备注:“恭喜开张,肥牛我请。”

第二天,工作室的又迎来了很多电话,虽然成交的单子依旧不多,但好在有人开始问了。

“原来不是没人欣赏手工刺绣,“艾米丽一边接电话一边说,“是要找到对的客户群。”

江真趁机推出了“新中式刺绣定制“服务,主打将传统技法与现代设计结合。

又过了一个月,订单渐渐多了起来,还谈不上火爆,但至少能支付房租和工资了。

这天,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户——某知名科技公司的品牌总监。

“我们想为新品发布会定制一批礼品。”总监说,“要体现科技与传统的结合。”

林晚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真丝围巾上绣电路图图案。”

她用银线绣主板纹路,用金线绣电流走向,用彩色丝线表现数据流。远看是精致的几何图案,近看才能发现其中的巧思。

这批围巾在科技圈引起不小轰动。工作室第一次登上了设计杂志。

“我们是不是要火了?”艾米丽兴奋地问。

江真给她看账本:“火不火不知道,但这个月终于盈利了。”

随着名气渐长,找上门的合作也多了起来。有想联名的潮牌,有想定制员工礼品的公司,还有想请他们去做培训的机构。

最让林晚心动的是个公益项目——教乡村妇女刺绣,让她们多一份收入。

“我想接这个项目。”她说。

陆辰皱眉:“我们现在刚起步,抽不出人手。”

“我可以去。”艾米丽举手,“反正最近订单不多。”

于是艾米丽带着针线去了贵州山区。

几个月后她回来,皮肤晒黑了不少,但眼睛亮晶晶的。“你们猜怎么着?”她兴奋地说,“那些阿姨绣得可好了!她们有侗绣的底子,学得特别快。”

她展示带来的作品——侗绣的图腾与法绣的珠片结合,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可以把这些作品放在工作室寄卖。”林晚说。

第一批寄卖的作品很快售罄。工作室趁机推出了“非遗创新“系列,将各地的传统刺绣与现代设计结合,意外地受欢迎。

这天闭店后,三人坐在工作室里对账。

“这个月业绩不错。”江真说,“比上个月增长30%。”

艾米丽瘫在椅子上:“就是快累死了。我每天绣八个小时,眼睛都要瞎了。”

林晚给她倒了杯茶:“辛苦了。不过,你们发现没有,最近来咨询的人,不再问‘为什么这么贵’了。”

确实,随着国潮兴起,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欣赏手工的价值。他们愿意为一条独一无二的刺绣丝巾买单,为一件融合东西方技法的手绣外套支付不菲的价格。

工作室里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欢呼。

“我就知道我们能行!”艾米丽跳起来,“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亨利,让他后悔当初老是骂我!”

林晚笑着看他们闹,目光扫过工作室里的一切,墙上挂着的作品,架子上五彩的丝线,还有这两个一路相伴的伙伴。

窗外,上海的夜空星星点点。工作室的灯光温暖明亮,像茫茫夜色中的一叶小舟,载着古老的技艺,驶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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