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姜行和傅伶约在一间咖啡馆见面,她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眼角还有一丝淤青,她开门见山问傅伶:“你们安排人跟踪我?”
“是保护。”傅伶说,“已经到最后关头了,处处都要谨慎。”
“是保护圣星吧?”姜行失笑,“难怪第一次见面裴安织就往我的胸口看,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原来……”
“不仅如此,我还很担心你。”傅伶看着她,“你的状态非常不好。”
姜行顿了顿,笑道:“放心,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已经拿了钱,一切售后问题都与你们无关。”
傅伶叹了口气,然后问:“你想见江止吗?”
“不用了吧。”姜行淡淡道,“总不可能还有第二次交易,所以没必要。”
“他……”傅伶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表情有些沉重,“如果他拼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犯下的一切过错,你会原谅他吗?”
姜行没有回答,过了会问:“那时候在东门岛我被几个歹徒绑架,后来不小心从栏杆坠落,是他及时抓住了我,但后来他却跟我说没这回事,我就以为那是我做的梦,但现在看来,那是真实发生的对不对?”
傅伶点点头:“是。”
“他当时把手覆盖在我的心口,无论我怎样疼都不拿开,这是为什么?”
“你的身体与圣星残片紧密融合,如果发生了意外状况,它本身也会受到损伤,江止当时应该是在做一个简单的修复。”
“……所以他不会管我痛不痛,他的紧张和担忧从来都不是因为我。”
姜行想起当时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以及后来那次电梯遇险时他迅速把自己拽进怀里的情形。
原来他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发生任何意外是这个意思。
那对她而言刻骨铭心的一瞬间,原来都是假象。
她紧紧咬住嘴唇,忍了好几天的眼泪在这一刻狠狠砸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重复:“我不可能会原谅他,不可能……”
这种时候再多的劝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傅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她哭完了才道:“你恨他是应该的,但是……”
姜行抬手示意她停下,这一顿哭把她这几天勉强支撑的精气神彻底击垮了,她疲倦地闭上眼睛:“用星镜召唤圣星碎片,会给我的身体带来什么危害?”
“无法预估,可大可小,不过……”傅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这要看你的运气。”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在等你。”
“那就今天吧。”姜行撑着桌子站起身,“就现在,马上。”
傅伶看上去有点担忧,但最后还是遵循了她的选择,说:“好。”
之后她把姜行带到了臻创科技公司,负一层无论何时都是闲人免进的,安静的走廊上只能听见空旷的脚步声,开门之前她转头看着姜行:“圣星修复完成后,江止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趁现在跟他说清楚,等进了这扇门,就没机会了。”
姜行低垂着眼眸,脸上是旁人完全看不懂的平静,她似乎在考虑,又似乎根本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傅伶听见她说了两个字:“开门。”
-
姜行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彼时正值盛夏,她躺在竹床上一边乘凉一边数星星,周围有蝉鸣,偶尔还有蚊子的嗡嗡声,她最怕蚊子咬的,于是准备回房间擦点花露水,就在这时外婆从外面走进来,冲她招手:“囡囡,过来。”
她高兴地跳下床走了过去,外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走了。”
她疑惑地问:“天都黑了,去哪儿啊?”
外婆也不说话,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村庄里的夏夜是很热闹的,家家户户都在外面乘凉,她们走过人群,走过村头,走过田野,尽管从未在这样的黑夜出过门,但因为有外婆在身边所以也不觉得怕了。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外婆不见了,她手里抓了个空,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中,尽管很突然,但是对外婆的消失并不感到奇怪,好像她就应该离开了,只是有一点无措。
她茫然四顾,前方依稀可见一座村庄,还是旧时模样,安安静静的,一盏灯火也没有,既熟悉又亲切,可她知道不应该去那里。
那该去哪儿呢?
“喂。”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笑眯眯地问她:“你要去哪儿啊?”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跟我走吧。”年轻男人说。
她想了想,问:“要爬山吗?”
“爬山?”那人一愣,然后笑着摇头,“不,要过河。”
她觉得疑惑:“可是村子周围只有山,没有河啊?”
话刚说完,所处之地的景象变了,面前是一条壮阔的河流,岸边正停着一艘船,那人先踏上甲板,然后回头跟她说:“上来。”
她低头望着汹涌的水流,有些不敢。
那人失笑:“我抓着你,怕什么?”
说完真的抓紧了她的手,掌心温热,让她悄悄安定了下来。
“你认识我吗?”她问。
那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升腾起雾气,一片缥缈,明明是在船上,但却不停有人上来下去,她也不觉得奇怪,就像列车,每一站对于有的人来说是终点,对于有的人却是起点,来来去去,聚散离合,再正常不过。
他们最后也下了船,来到一座繁华的城市里,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们站在其中,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天还是黑的?”她仰头望着天空,问道。
“啊?”那人笑了笑,“没关系,天总会亮起来的。”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这时才松开:“那就再见了。”
她望着他:“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他笑着点头:“是的。”
之后便转身离去,她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挽留。
片刻后也转过身,然而面前的景象又变了,她又回到了那一片旷野,周围万籁俱寂,除了她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对于外婆的消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冥冥之中明白她们之间隔着距离。
那距离叫做时光。
也知道为什么面对那个人的说走就走能平静接受。
因为人和人之间最后注定都是要走散的。
唯一不知道的,是如何消除内心那种挥之不去的,巨大的空茫感。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机械声后,姜行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对上的是一位年轻医生温和的脸庞:“醒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各种各样复杂又冰冷的仪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恍如隔世。
“恭喜你姜小姐,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当初圣星独独落在你身上,大概你的运气也是独一无二的,这个结果实在是皆大欢喜。”年轻医生一边说一边扶着她坐了起来。
姜行慢慢从怔愣中回过神:“……都结束了?”
“是的,全都结束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
年轻医生笑了一下:“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当然可以。”
姜行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她嘴上说着要走,但却没有行动,而是静静站在那里。
年轻医生不解其意:“姜小姐?”
姜行没说话,还是安静站着,尽管她面无表情,但年轻医生看了一会忽然从中发现了点什么,那像是在——
他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在等……”
话未说完,姜行已经快步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姜行来的时候是跟着傅伶的,结束时没看见她,只能自己在站台等公车。
这个点园区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她放任自己陷入失神里。
结束了。
全部都结束了。
她毫发无伤。
还白得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一栋顶级豪宅。
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
然而……
她对身体里有圣星碎片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如今不存在了应该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才对,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好像塌陷了一块。
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梦境里江止的脸庞,更是如同针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时她吓得身上一颤,过了好几秒才拿出来看了看,是蓝氤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这段时间累死老娘了!连拍了好几天的夜戏,昨晚才睡了四个小时!跟我搭戏的那个演员也太**了!居然到了现场才背台词,足足NG了几十遍,我也就不是导演,否则非得把他开除不可,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累死累活这么久,居然一斤都没瘦!一斤都没!”蓝氤刚接通就一顿吐槽,“不过还好,再有一周左右就能杀青了,这次回去你必须请我吃……喂?喂你人呢?怎么不说话啊?”
“我没找到机会,”姜行说,“你想吃什么,回来我请你。”
“你声音怎么听着有气无力的?怎么了?”
“我……在睡觉。”
“难怪呢,那你先睡吧,等见面再说,我也偷空眯一会。”
“好。”
这通电话把姜行从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回来,蓝氤的声音让她有一种从幻梦回到现实的感觉,也是到了这里才真正的意识到,之前经历的一切,荒谬也好,不堪回首也罢,真心,假意,谎言,欺骗,全都至此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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